“来人,将这块和田玉送去尚服局,命手艺最好的工匠雕成玉簪,要玉兰花样式。”
一听这话,坐在堂下品酒的秦阁老登时坐不住了。
发簪就算了,圣上若想自己佩戴,是这块玉几世修来的福分。
可天子佩戴之物,都应制成龙形。
玉兰花样式?勾栏做派,一听就是要送给冷宫里那个妖孽的。
秦阁老气的吹胡子瞪眼。
当初他就劝谏圣上,杜逑谋逆要株连九族,君后杜若卿合该推出午门斩首,以正朝纲。
可圣上非说他无辜,执意要留他一命。
无辜又怎样?古往今来,涉及庙堂争斗,多少无辜者命丧黄泉?
秦阁老并非嗜杀之人,留他一命不是不行,发配边疆,任由其自生自灭也就罢了,可圣上非把人圈禁冷宫留在身边,还夜夜与其相会,行鱼水之欢。
这闹出多少闲话?简直荒谬至极!
圣上忍辱负重多年,一朝拨乱反正,定要名垂千古。
但杜家庶子的存在是个污点,他以男儿身堂而皇之入住凤仪宫,见证了圣上寄人篱下的屈辱,只有抹杀掉他,才能保全圣上的颜面。
可圣上偏不肯,这不是犯糊涂吗?
“圣上,臣觉得不妥。”秦阁老立马跳起来反对,拱手作揖道:“圣上,这和田玉呈条形,依老臣看,还是制成镇纸更好,若制成玉簪,恐怕会浪费诸多玉料。”
这老东西!又来了!
李承乾隐晦的翻他个白眼。
秦阁老在左相掌权时被迫致仕,李承乾肃清乱党后,第一时间把人请了回来。
忠心耿耿的老臣,哪哪都好,不畏生死,敢直言进谏,能慧眼识珠,选拔贤才,把内阁交给他打理,李承乾很放心。
唯有一点不好,就是太迂腐。
特别在废立君后的问题上,执拗的像头驴。
上一世,李承乾为了能遣散后宫,让心上人稳坐后位,不知跟这老匹夫干了多少架?
这一世才刚刚开始,以后还有的吵呢。
想想都头疼。
李承乾揉了揉太阳穴,不愿同他争论:“朕意已决,秦阁老莫要多言。”
眼见那老匹夫一脸不服气,李承乾赶忙转移话题道:“辽丹的心意朕感受到了,来人,添酒,朕今日高兴,谁都不要扫朕的兴。”
听到这话,秦阁老只能不情不愿的坐回去,端起酒杯,任由宫人们帮他填满,然后板着脸一饮而尽。
送支簪子而已,不算践踏他的底线,没必要因此在使臣觐见的宴会顶撞圣上。
只要冷宫里那位安分守己,不生出其他非分之想,秦阁老也能容忍他苟且偷生,老死宫中。
一杯接一杯酒下肚,辽丹想要的庇护,李承乾始终避而不谈。
最终在使臣三番五次的增加贡品,表达诚意后,才勉为其难的应承下来。
喝了太多,饶是李承乾酒量不差,也有些微醺了。
抬头看一眼窗外,已经日薄黄昏。
李承乾有些乏了,命宫人带使臣下去安置,他结束这场宴会,从永乐殿离开。
彻底从秦阁老的视线里消失后,李承乾询问一旁伺候的福临:“君后回冷宫了吗?”
“回圣上的话,寿康宫那边来报,君后还在同老夫人说话,没有回冷宫。”
李承乾略一犹豫后吩咐道:“缱人去请,就说朕喝多了,要他回来侍奉。”
“诺,老奴这就去办。”福临领旨,朝身后的福泉招了招手,贴着耳畔嘀咕了两句。
福泉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转身跑了。
李承乾率先踏入冷宫,有宫人想近前伺候,被他摆摆手轰了出去。
垂眸望去,地面上已铺满狐皮,李承乾没有脱靴便踩了上去,在雪白的狐皮上留下一串青灰色的脚印。
他来到床边,径直倒下,然后翻个身,双眸怔怔的望着床幔。
李承乾侧耳听着宫外的动静,等他的君后回来伺候。
杜若卿本想同母亲一同用晚膳,可还没来得及吩咐下去,就有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踏进寿康宫,前来传话:“君后,圣上今天宴请使臣,多贪了几杯,眼下已摆驾冷宫,盼着您回去呢。”
杜若卿闻言沉默了,抓着杜冯氏的手紧了紧,没在第一时间起身。
他还想多陪陪母亲,可若让圣上久等,不知道李承乾会不会生气?
杜冯氏紧紧回握着杜若卿的手,她也不想阿奴离开。
回到冷宫里,谁知道她的阿奴又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挣扎良久后,是杜若卿率先松开杜冯氏的手。
圣上对他的态度是改变许多,可这份改变来之不易,他不能恃宠而骄,任意挥霍。
面对杜冯氏依依不舍的目光,杜若卿强撑着展露笑颜,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母亲放心,只要圣上不降罪,我们母子以后还能相聚,孩子先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再来陪母亲用膳”
杜冯氏知晓杜若卿的难处,就算再心痛,也只能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