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尤旬听闻尤辜雪接了宋鹤的舞弊案后,霎时间就猜到了,这件事十有八九又是那个燕熹的所作所为,天天把他的女儿往火坑里引,气的他又在书房里,对着沈诗云骂了好一会。
沈诗云当初看上尤旬,就是他这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年轻时候长得芝兰玉树,谁成想这老了老了,为了女儿在书房里骂人,竟然是另一副光景。
整整一个时辰,骂燕熹,引经据典,根本不带重复的。
尤辜雪毕竟没有科考过,她当初参加的司执考核与科考不一样了,为了能够了解的更透彻,她向太子借了于恩行于老,在原文小说里,这人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活圣贤。
他是前朝忠臣,纵使换了皇帝,他也一样是个重臣,足见他的厉害之处。
她先下令调取了今年考试院里所有上榜的学生的考卷,不论是制科考试还是常科的,她都看了一遍,发现在林言璋所在的常科考试中,录取的学生里像往常一样,没有那些平民出身的人。
纵使有,那也是除了那些世家子弟外,林言璋自己的门客,她也让于恩行看了眼那些人的答卷,挑不出大错,成绩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就榜首的名次来说,要说多优秀,不见得。
于恩行告诉她,每年科考都是有一定的录取人数的,所以哪怕某一届科考的整体成绩不理想,但是总能挑出来尖尖。
听完后,尤辜雪也就沉默了,这个时代还没有实行糊名誊录制度,考官批改试卷时,以字迹辨认,看名字偏袒也不是什么难事,当林言璋把那些不愿意归顺他的人员名单奉上,考官们再以此筛选,能考上就有鬼了。
接下来的事,尤辜雪不用猜也知道,若是哪一届的录取人数不达标,他定是从世家子弟里选人上去,这其中的暴利,可想而知。
明明自己有世家,靠着祖宗庇佑,吃喝可以说几辈子都不愁,还要跳下来与那些普通人一起争夺所谓的科考名额,要的就是一个不靠祖宗,自立自强的名声。
恶心,太恶心了。
“那于老,当年宋鹤的答卷,还在吗?”
于恩行的年岁上来了,考试院里的人都走完了,只剩二人在翻看今年的考卷。
昏黄的烛火下,于恩行的脸满是沟壑,影子随烛光而跃动,蜡烛烧到一定的长度,轻微的炸了一声,连着它一起响起来的,还有于恩行的呼噜声。
老头子在一边的榻上睡的不省人事,尤辜雪这才抬头看,月儿高挂,约莫着是子时了,老人家熬夜不亚于折寿。
一想到这么好的人,在原文里让燕熹为了复仇夺权就给杀了,她还觉得燕熹挺混球的。
寻了个毯子给他盖上后,尤辜雪也伸了个懒腰出了考院的门,却见门口有一马车,奇怪的是,尤府的马车,驾马的居然是余旧。
“你怎么在这?”
谢渁被她派去保护证人去了,眼下不在也能理解,可是余旧在这,就是一百万个不对劲,这可是燕熹的贴身侍卫。
“夜间路不安全,东……谢渁不放心,让我来代替他送四小姐回家。”
闻言,尤辜雪倒也没有细想,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瞌睡虫,打了个哈欠后,她便上了马车,却并不坐进去,而是坐在他的身侧,打趣道:“余旧,我倒是看不出来,你如今和谢渁的关系处的这么好了?”
先前或许会很烦他,谢渁是他见过的最聒噪的人,可是一趟巫鸣谷之行,倒让他改观了一些。
聒噪是聒噪,但是人是好人。
“我从前在周家军营里时,遇到过一个和谢渁一样,话很多的兄弟。”
余旧的话不多,但是为人不冷,只是可能不善于交谈,说到自己曾经的伙伴,他的言语间有些沉默,而剩下的话不用多说,尤辜雪也知道他的意思。
简而言之,谢渁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小兄弟很像。
“余旧,你之所以这般效忠燕熹,也是因为周家吗?”
燕熹的往事她也了解了个十成十,巫鸣谷的事她也知道了,余旧总感觉,东家总是在无意间把自己的过往一点点的撕开给尤辜雪看,他好像不是很怕这些东西了。
“嗯,四小姐冰雪聪明。”
马车行驶在空荡荡的街上,街边的店家早已关门,只留有屋外的灯空照亮着街道,给路人以方便,车轮的声音和马蹄的声音混响成一片,听着反而格外的宁静。
“余旧。”
尤辜雪看着夜空里逐渐西沉的月亮,突然间出声。
“四小姐请说。”
“半步多是什么时候建立的?”
她这话问的有些许敏感,余旧也被她问的一愣,想着燕熹这些天来对她的特殊,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八年前。”
八年前?
那也就是说,燕熹在被林玉山捡回去后没多久,就开始自己建立了这个半步多,可是,他被林玉山培养的时候,很有钱吗?哪来的实力去培养这些人?
何况,原小说里,半步多有八门,就算每一个门主手下只有十个人,那也得有八十多个人,这八十多人吃喝拉撒不都得要钱吗?
他是怎么办到的?
“我听说,半步多是分八门的,都是哪八门?”
余旧抿了抿唇瓣,转头有些为难道:“这些事,无可奉告,四小姐倘若好奇,可以直接问东家。”
也是,一不小心问到人家的老底了,尤辜雪抱歉的笑了笑,本来就是觉得和燕熹打交道有些费心,瞅着余旧比他好对付,就想先问他,谁知道这人看着比表面上要硬,真就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