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靖泽:“噢?”他笑着问眼前低首再作揖的人,装作不经意地问:“是什么事让游大人如此?”
游浮园道:“殿下是从扬州来的吗?”
“自然,陛下的话怎会有假?”
游浮园点点头。
严靖泽嘴角挂笑,“所以,游大人是想,做什么?”
游浮园:“犬子的事情,殿下可知道些?”
严靖泽故作俏皮地歪了一下头,“知道呢,但不多,也不是很了解令郎。”
不过将来会有深入的了解的。
游浮园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却又听严靖泽道:“抛开别的不说,令郎酿的果酒,是当真好喝。”
严靖泽扯了一下嘴角,露出几颗洁白如雪的牙齿,补充一句:“令郎果真是探花。”
游浮园一时愣住,在意识到人已上了马车后,急急地追上,在马车窗旁略微大声地对严靖泽道:“殿下,今日酉时,游府候您临!”
车上的严靖泽只管双手撑着后脑勺,眯眼小憩。
自严靖泽离开府衙后,游少卿与赵洵连着几天都待在书阁里寻那些纸张。他们将书阁翻了个底朝天,找出的米黄纸张大约有一百来张。他们按照年月先后,把它们用线穿一起压实压紧,做成了一个不怎么整齐的本子,还给它做了一个海蓝色的封面,上面注有“先迹”二字。
《先迹》被游少卿装在一个小箱子里,不知藏在了什么地方。
他们通过查阅资料、询问百姓,证实了那些人的罪行与死期与纸张上的如出一辙、分毫不差。此时两人正在游少卿的卧房商讨。
卧房侧边的两个窗户都开了条小缝,穿堂风随之而来,一缕接一缕刺骨的寒风便顺着缝隙涌进来,穿衣凿人骨。
“公子,要不把窗户关了吧,怪冷的。”赵洵打了个哆嗦。
游少卿点头,又继续研究《先迹》。等赵洵关了窗回来,他看着书道:“你觉得,要不要把这本书送到陛下那里?”
“啊?”
游少卿抬头,正色道:“贪污盈利、拐卖人口、占用良田、蔽上欺下,一桩一件皆可下狱受刑。”
“而今的扬州,表面风光,实则暗黑似污沟,浑浊不堪。”
游少卿往后翻了几页,续道:“不知在去年以前,这里历代知府是否也是如此。”
“无恶不作。”
赵洵摸了摸下巴,仔细思考过后,问道:“可是他们后来都去了顺天做高官了,不是尚书就是侍郎的,难道没人管吗?没人知道他们的罪行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善事恶事,有始有终,不做就不会被人知晓,就算是被怀疑也身正不怕影子斜;做了,不管当时有没有人知道,往后总会露馅。
游少卿思索一番,没有回答赵洵的疑问,只起身对着房门,不知是在透过房门看什么。
游少卿倏然道:“现下快十二月了。”
赵洵起先还没明白游少卿为何说这句话,直到他想起来,那《先迹》里边,有一句话:
壬戌十二月朔。
有人要过黄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