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人马急驰集市,穿过人潮人涌,路过大街小巷,停在一座大门紧闭的府邸前。
他们冲上前去,推开大门,见府内灰尘横生,残枝落叶覆盖了整个地面,风一吹,空中霎时落叶飞舞,萦萦绕绕,胡乱地打在他们身上,逼得他们抬手挡在眼前。一会儿风停了,他们睁开眼睛,只见十几个人跪在他们面前。
为首的瞧一眼两个衣着尤为华丽的一男一女,轻咳一声,“陛下有旨!”
那人趾高气扬,颇有几分主人样,站在季予诚等人面前高声道:“叛贼之子季予诚,本该行连坐之罪。然,念及兄弟同根,即日起与府中未参战等人贬为庶民,自生自灭。钦此!”
季予诚有些惊讶。他抬头看着那道圣旨,怔愣片刻,直到那人向他走近,俯视他,微微一笑道:“季公子,接旨吧。”
季予诚缓缓抬起双手,接过低头看了一眼,一颗悬着的心回归原位。然而紧接而来的是丧父的悲痛,一针一针地扎在他的血肉上,令他血肉模糊,痛感霎时涌上心头。等人都走了,他瘫坐在地上,一双手扶上他双肩。
先瑞王妃陈氏带着哭腔对他说,“诚儿,从今往后,就只有你陪着母亲了。”
季予诚转身抱住她,两个人就坐在地上相拥而泣。
片刻后,有人折返而来,季予诚警觉,盲猜是有人要来杀他们灭口。十几个侍卫拿着剑护在他们身前,季予诚扶起陈氏挡在身后,抽出腰间配剑对着来人。
只是没想到来人竟让他们觉得面熟。
那十几个侍卫无不惊讶,纷纷放下长剑,笑容相对,“将军……”
将军?季予诚心下一颤,一个念头直冲他天灵盖,叫他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记不清今夕何夕。
当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紧握的长剑“哐啷”一声掉落地面,扬起一抔粉尘。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眼见的身前十几个人让开道,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穿着同先前来传达圣旨的人一模一样的衣裳,大步流星地朝他奔来,眼含着泪水一把将他揽入怀中,只道几个字——“对不起。”
季予诚还没反应过来,陈氏就擦着眼泪看着他们,眼里包含着久旱逢甘霖的甜味,还夹杂着一点苦楚与酸涩。
半晌,季予诚回抱住他,将头埋进他右肩,泪水如同潮水般涌来,滴滴答答地滴落在脏兮兮的地板,晕开一处清洁,“是……”
白闻逍松开双手捧住季予诚的脸,开口道:“好予诚,我是晟恩啊……你把我忘了吗?”
季予诚死死地盯着那张他再也熟悉不过的脸庞,为他擦去泪水。他欲开口说些什么,奈何却像是个哑巴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来。既而白闻逍又将他揽入怀中。
十几个侍卫看到这一幕纷纷低下头,实际也已经偷偷地掉了几滴眼泪了。
许久之后,白闻逍松开双手,深情地看了季予诚一眼,抬手用拇指为他擦去眼角残余的泪水,而后微微一笑。转身又对不远处的陈氏道:“姨娘,我们现在就出发扬州吧,到了码头,石秦先生会接应我们的。”
季予诚擦了眼泪,转身上前握住陈氏的手,“母亲,我们走吧,去扬州。”
陈氏沉默许久,最终还是点了头,抱住了季予诚,而眼泪也再一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此时严靖泽与游少卿等人还在赶路。如今他们加快了前进速度,白日里午膳命人买了就在车上吃,晚上和早上的吃穿换洗就在路过的客栈里解决。今日晌午,他们也就在行走的马车上开了食盒用饭。
过了昨日,严靖泽破天荒的允许游廷尹同他和游少卿共乘一辆马车,还总是讲些有趣的故事抑或是别的什么给他听,每次游廷尹都十分专注,甚至有好几次都把严靖泽当成了游府里的先生,一口一个“先生”地叫他,逗得严靖泽捧腹大笑,半分不似从前,还要向一旁的游少卿抱不满:如今他一个舞刀弄枪的军人,竟然成了书堂里那些讲起话来皱皱巴巴的文人书生,惭愧,实在是惭愧。
游少卿只看他一眼,他想到游少卿也是个文官,多半也可以称作是“先生”,便收敛了不少,但仍旧嘻嘻哈哈,一边还要轻轻地拍着游廷尹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