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萃荣一手独门绝技似的辣手摧花术,实际上却对花粉柳絮过敏。
以至于春夏朦胧、外出踏青之际,只能跟冬眠的狗熊似的蜗居家中,外面野草还没来得及疯长,人倒是闲得长毛长出二里地。
在这种震慑力下,院子里的盆栽多半被活活吓死,活不到开花之日,仅存的那些也不过开两朵聊胜于无的小花,全靠疯长的绿叶衬托一片生机。
反正杨叙长到现在,逢年过节,譬如七夕、情人,常人能借花束来歌颂爱情的天长地久、至死不渝,他爸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钞票和口红,还常常退出别人好几倍的花销。
况且最近一没亲朋好友开店乔迁,二没谁家结婚生子,实在没有需要送花送礼的大场合。
“那还能是怎么回事?”
杨叙站在车旁,纵使搜肠刮肚,对这两片花瓣的来历也是全无头绪。
家门被推开时,梁越同刚推翻原定的菜单,将刚做好的蒜香鸡翅端上桌,甫一转头,还没开口催促,就看某人神游天外,脑袋快被当成垫脚板扎扎实实踩过来了。
杨叙这个人有些没心没肺的潜质,一张白脸,敦实的像层层加厚的过滤网,任你铺天盖地的霜雪浇过,也难以渗透进心底搅弄风云,是世界末日都能乐滋滋地捧着瓜子看热闹的那类人。
故而梁越同看到他这幅表情时也小小地惊了一下,谨慎道:“你回家了?”
杨叙的神魂正遨游宇内,被这句问话猛地揉成团塞回躯壳,猛然间有些接触不良,好久才呆愣道:“昂,我刚才回家拿车钥匙了。”
他有问必答,梁越同倒被噎得只想咂舌,言外之意是想问“是不是回家挨揍听训了”,谁知道这人的脑袋退化到只能处理表层信息。
梁越同又斟酌地开口:“那你……”
那你怎么一副这个表情。
“哦!”杨叙一拍脑袋,误以为他要问自己“拿车钥匙干什么”,茅塞顿开道:“我妈前两天在后备箱里放了一箱饮料和矿泉水,我寻思反正都是给我喝的,就索性全搬到你这里来了。”
梁越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借花献佛。
在他无言以对的时候,杨叙嗅了嗅空气,顿时喜上眉梢:“好香啊,是不是饭做好了?”
梁越同被这么一打岔,也顾不得他刚才的异常了:“刚做好你就回来了。”
“这么巧,那我先去洗手。”
杨叙转着肩膀跟他抱怨:“那两箱水也太沉了。”他边说边把脚塞进拖鞋,趿拉着往里面走:“我给你讲,今天我可是干了体力活的,必须回个二碗!”
梁越同觉得嘴角处的肌肉有些抽搐,心想自己刚才的担心纯属多余。
常人的惆怅是为春花秋月、生死离别,杨叙的惆怅却只因饥肠辘辘。
还真离谱。
不过他心里这么想,添饭时还是善解人意地多加了一勺,结结实实的一大碗。
剩下的半天内,梁越同没再开口问他的异常,杨叙却时不时地走神。
十月初的天气,纵然带着些未褪尽的暑热,却也不过是兵微将寡,纸老虎似的一戳就破。空调的嗡鸣声停了,室内的寂静更扎耳似的明显,杨叙坐在落地窗旁暖融融的余晖里,心里还在思忖着。
他原本还挺纠结,甚至打算问问梁越同,一个常年不去花店的人却突然买了束花,这是什么情况?这句疑问刚在脑海里成型,还没从嘴里溜出来,杨叙难得敏锐的神经就从里面琢磨出点非比寻常的诡异味道。
这也太像小说里出轨离婚的经典桥段了——
杨叙被自己“博古通今”的知识储备量吓到,初秋时节愣是抖出严冬的寒噤。
不知道是不是宋萃荣那天的讲解警示余威犹在的缘故,杨叙在意识到自己的疑惑似乎带有严重的舆论诱导性时,瞬间联想到了梁观德风流至今的奇葩行径。
他到底不是真的没心没肺,考虑到这句话可能引发的腥风血雨,外加上他并不认为他爸是拈花惹草的风流人物——毕竟别人的风流建立在资金和美色上,他爸只有一嘴说不完道不尽的古板,于是也就缄口保持沉默。
那天晚上,杨叙难得地没在隔壁久待,晚饭结束并承担完洗碗的重任后,就借口他妈让他回家遛狗,早早地奔回隔壁。
狗和他爸都不在家,杨叙在家里若无其事地打转完,就坐在沙发上扬言要看电视,实际上是伺机行事。
十几分钟后,宋萃荣敷着面膜从房间出来,对着离家数小时的儿子啧啧称奇:“呦,儿子,你不是四海为家的吗,怎么今天想起来回客栈看看了。”
杨叙嘿嘿笑着:“这不是太久没看到我妈这种级别的大美女,所以心生想念,特地回来瞻仰下您的美貌么。”
宋萃荣稀奇道:“今天这么恭敬?”
杨叙继续巴结奉承:“这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实想法,绝无半点掺水——妈你这个面膜什么牌子的,改天我就给他们发邮件,让他们请你去当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