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虾解开外袍,从里掏出一张纸包:“这是平充王和王妃给您的信。”
心安勿梦看着那捆纸包,一动不动。皮皮虾等不下去,托着他手腕把信塞进去,说:“世子,我还带了信纸和墨条,您可以给家里写信,我给送去。”
心安勿梦拿着那叠纸包,缓缓拆开封口,取出里头的信。这张不大点的纸竟在皮皮虾的一路颠簸中被保存得完好无损,连褶皱都鲜少可见。
心安勿梦小心地打开一角,再抬头看,皮皮虾双眼亮晶晶地搓着手,瞅着像是比他还期待。
“这些手段……”心安勿梦越说声音越小,“你哄京城那些大人的时候,对他们也像这么用心吗。”
皮皮虾毫不犹豫:“我讨好那些大人是手段,对世子不是。我对世子是真心,比对他们更用心。”
心安勿梦看他的眼睛,里头明澈不减,和自己刚遇见他时一模一样。那是种纯粹的,独属于年少的明澈,仿佛能遮蔽一切,让望到它的人相信它主人的满腔热烈皆是——发自肺腑的忠诚。
无论是对着他的岁数,对着他的身份,还是对着他的这双眼,心安勿梦都只被允许读出忠诚。
于是心安勿梦移开视线。他不想再看见这种忠诚。
“能提携你的都是贵人,无论是我还是旁人。”心安勿梦眼底晦暗,低声说。
皮皮虾不解地眨眨眼:“请世子明示。”
“不必单独对我好,能帮上你的我肯定会帮。”心安勿梦说,“平充国不比往日,你在出去闯荡,能帮你大忙的人不是我。”
皮皮虾摇摇头:“世子和他们不一样的,我会一直对世子好。”
心安勿梦乐了一声。“你去休息吧。我看看信。”
皮皮虾摇摇头:“我陪世子看完,我伺候您休息。”
“我没什么可休的,我都休一整天了。”心安勿梦拍拍他肩膀,“你折腾了一天,早点休息,别跟我熬着。我今晚应该不睡了。”
皮皮虾皱了皱眉:“您不睡了?那怎么行!”
“哎呀,不用管……哎!”
心安勿梦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腾空而起,肿痛的头只感觉天旋地转。他仰头看,看到了皮皮虾的脸,再远处便是一望无边的夜幕。
“世子,得罪了!”皮皮虾拦腰抱着他跑进屋,说:“平充王和王妃特意叮嘱我,叫我盯着您照常吃饭休息! 我给您点烛,守着您看完就得睡觉!”
心安勿梦不想睡,但他在皮皮虾怀里躺得舒服,乖巧得不蹬不闹,老老实实趴着。
皮皮虾给他放到床上,熟练地给他脱了鞋和外袍。屋里温度正好,火炉被皮皮虾带来的手下提前烤好了,火烧得正旺,连被子和炕都是暖融融的。
皮皮虾给他掖着被子,只听他说:“你真会照顾人。”
皮皮虾被夸得咧嘴笑。又听他说:“你也会这么伺候那群大官人吗?”
皮皮虾一下子把笑收回去了。
“没有,没有。”皮皮虾摇摇头,“臣对他们只是……”
“你之前没这么照顾过我,却手法熟练。难道不是照顾别人练出来的吗?”心安勿梦一躺下更头晕,没好气地哼唧:“行啊,你已经学会骗我了。”
皮皮虾被噎了回去。出去混这么久以来,他鲜少有这样琢磨不出答话的时候。他偷瞟了眼心安勿梦,发现后者正眯缝着眼盯着他,微皱着眉,被半只被角怼在脸蛋上戳出个浅坑。
“臣在外头任职只为涨涨经验,回头还是世子您的幕僚。”皮皮虾垂眸说道,“等您洗清冤屈,我立刻跟您回平充国。”
“不用。”心安勿梦翻了个身,后背冲他,小心地打开信:“不都说了,我家现在托举不动你。你去闯吧,我没想拦着。”
皮皮虾应了一声。
“但是!”心安勿梦骤然叫一嗓门,皮皮虾猝不及防地一哆嗦。
“对坤泽不得如此。”心安勿梦说道,“乾坤有别,你对坤泽这样就是冒犯。”
“啊!”皮皮虾两腿被定住了似的,“臣刚刚对您……”
“对我没事,我不计较。”心安勿梦瞥他一眼,“对旁人不行。”
“记住了。”皮皮虾扣着衣角,“臣以后肯定不会给除了您之外的坤泽换衣服。”
心安勿梦感觉这话听着怪怪的。
皮皮虾觉得事情没了,可心安勿梦已经翻过去身了,他也只好作罢。正当他在床边蹲着时,一只脚从被里伸出来,轻轻踹他。
“我要读信了。”心安勿梦说道。
皮皮虾一骨碌爬起来往外走。
“没撵你走。你去更衣吧,早些休息。”心安勿梦说道,顿了顿:“还有,谢谢你。”
皮皮虾服了服:“世子与臣之间不必言谢。臣救您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