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之抬眸,见沈相楠一脸错愕,不知该如何作答的神色,目光晦暗。
见沈相楠反常不答,郭安止像是明白什么,没有再问,快速将话锋一转,“算算时间,你开春便要面圣,到时候放寻常心就好,不会有那种天大的难题为难你,陛下问什么就如实回答,一定能顺顺利利,恭廉殿欢迎你。”
沈相楠回神重新拾起微笑,“定然不负郭统领吉言。”
郭安止还想说些什么,突然面前一阵湿热,她用手一抹,手中鲜红刺眼,谢宁之不慌不忙递给她自己的手帕,郭安止茫然接过:“我怎么突然流鼻血了?”
“那茶里是什么?”郭安止用手帕堵住鼻口,不清不楚地问道。
“人参,你内火虚高,刚动气就饮补茶,才会见血。”谢宁之淡淡说。
郭安止忍不住翻了一眼,生无可恋看向谢宁之,“我有时候觉得谢先生你是故意的,可是没有证据。”
“这茶是你自己要喝。”谢宁之似笑非笑。
“看见没,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郭安止对沈相楠语重心长地说,“有时候能点明的事情,他偏偏藏在心里,等你撞的头破血流,他才告诉你为什么,很可怕的。”
沈相楠将这话听进,想起刚来竹舍时自己被茶水烫伤,莫名共情郭安止。
小事不过玩笑,遇见难以抉择的大事时谢宁之本可以好心提醒,他却经常放手让沈相楠去做,坏结果是自己行差踏错所致,自己的选择的后果自己承担。
沈相楠想到这里,点头表示赞同。
谢宁之依旧笑着,没有过多解释。
郭安止一手拿起桌上折子,一手捂面,带沈相楠熟悉副本该放置在哪里,看看恭廉殿的具体布局。
沈相楠认真铭记,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是恭廉殿的一员,甚至没有想过,如若未入恭廉殿,他将何去何从?
再回到阁楼里,馒头青菜,补屋缝衣,卖弄文墨,攀附世家,接近傅立鸿,伺机报仇,像原本的日子那样,平淡无奇却日夜不甘的细水长流。
绝对不要。
无论是心中怨念也好,鸿鹄之志也罢,如今能够走下去,才是最好的路。
在竹舍,每日清晨一碗热粥,无论多晚归家,总有一盏烛明为他点亮,告诉他有人在等你回家。
不用胡乱凑合应付一顿又一顿,只为饱腹不求健康。
不用摸黑碰撞桌角,四处找寻火折子才能看清前方的路。
不用在噩梦缠身惊醒时分,身边无一人诉说。
原来不知不觉间,竹舍已经成为沈相楠的避风港,能够回到竹舍,见到谢宁之,就能让他感到心安。
沈相楠耳边郭安止喋喋不休的言语逐渐模糊,他的目光透过隔断大殿与书架的通顶帷幔,寻找相隔不远的那个轮廓。
谢宁之也在看他,谢宁之总是在看着他。
沈相楠将无比熟悉的双瞳藏进心里,他心想,一定要留下来。
因为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离不开竹舍,离不开谢宁之了。
“就这些,应该记住了吧。”
郭安止搓掉双手沾上的灰,叉腰询问沈相楠,沈相楠吹吹纸上将干的笔墨,卷起刚才所做的笔记,“嗯,记得差不多了。”
郭安止拍拍他的肩头,夸赞道:“不愧是谢先生的学生。”
“哪里哪里。”沈相楠笑说。
他得陛下允许自由出入恭廉殿,闲暇时便来翻阅文籍笔录,早把恭廉殿的格局记了大概,要是今日头一回跟郭安止溜达一圈,听郭安止自顾自一通介绍,可能真记不住多少。
“收好啊。”郭安止好意提醒,正欲转身,像是想起什么,回头问沈相楠:“哎,今日我看先生脸色不太好,算来每年这个时候,他确实该病了。你先生怕冷,冬日里少让他走动,容易受凉。”
“学生知道。”他应答着,突然想起今日步辇之上那一人,既然谢宁之不爱主动提起这些琐碎事,他就从郭安止这过问。
“不过今日,我与先生碰见宫中的一位贵人,他非要赏先生一盏茶喝不可,那茶性凉,先生饮尽便开始腹痛,方才好转一些。”
“我想问问这贵人究竟是何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