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忒损了点儿吧。”蒋商鉴咳嗽两声。
“倪旖上次抱着那孩子是混血,到底是谁出轨啊?”妃子摆弄一下后视镜。
“你别说了!”蒋商鉴头痛欲裂,他嫉妒得快发狂,倪旖太讨厌了。
妃子不地道乐呵两声:“你说,要是那是倪旖的私生子,你有幸跟她复合,你就当便宜爹了。”
“我最讨厌小孩子!”蒋商鉴眼里冒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我说真的,你接受这样的倪旖嘛?”妃子给他递过去一瓶纯净水。
蒋商鉴攥着那塑料瓶,指尖微微发白,眼神凌厉:“她不是那样的人。”
“假如那孩子就是倪旖出轨生的,你再爱她也会没安全感的吧?”妃子不断加码,特好奇那搞纯爱的傻子所有底线。
“首先,倪旖绝对不会出轨,再次,就算倪旖出轨,那是丁越青没本事留不住她的心,最后,她从十年前出现那刻就给予我长盛不衰的安全感。”
蒋商鉴就算愤怒、嫉妒、仇恨、阴险……但最偏僻干净的一隅仍藏着她。
“假如倪旖没出轨,是丁越青绝精,那混血崽是人工受孕,他俩很相——”
“倪旖今天看我跟别的女人瞎搞很生气,她是爱我的。”
“假如那只是对初恋出国烂掉的惋惜呢?”
“她爱我的。”
“假如她现在很幸福,你还要介入她的生活嘛?”
“……”
“假如你只是一直幻想还被她爱着呢?”
“……”
“假如从一开始她只是玩玩呢?”
“……”
好多好多问题泼洒开来,蒋商鉴被泼成窘迫落汤鸡。
蒋商鉴精神恍惚地和朋友道别,没心情去鬼混,独自回房间,就直愣愣做床沿边,咚咚,无意识用手指轻轻地在柜台桌面上敲了敲。
等到头脑终于逐渐冷静下来,悲伤再次势不可当地涌上心头。
不是懊悔,就是纯粹的悲伤,纯粹到无法让他忽视。
蒋商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伏在纯松木矮脚桌上挥毫补作业的背影,小小的,缩成一团,满脸焦急,卷翘睫毛还挂着泪珠。
还记得补作业到手酸的倪旖看哈利波特电影碟片若有所思:“要是会魔法就好啦,好方便啊,我以后做数学卷子,就直接对着它喊‘计算’?”
“……你怎么不直接对着竞赛考场大喊‘斯坦福’?”
“那不是影响别的考生嘛~”
“赶紧的。”
“商商,不如我们生个米饭吧。”
刚回国的她就这么不懂国语。
生米煮成熟饭都会说错,还一本正经。
就是这么可爱,就是这么富有生机,比逛植物园时每件精心照料的树啊草啊生机勃勃……
如果是平常,他往往会就此打住思绪。
可现在,他没东西用来逃避,只得直面。
而且各种回忆中的倪旖还不止一个,数量一大,就会让人感觉她就像夏天摘的树莓,就那样成群结队地用她熟稔的方式存活一小会儿,等着被挑选和食用。
无一例外,酸涩难熬,鲜艳得极具迷惑性。
本来就是蒋商鉴背叛她的,现在一个劲作妖,唯恐天下不乱。
倪旖烦死那妖孽,可还是让他靠一会儿脆弱心灵。
她难得做件善事,此刻内心便有些小震荡,被自己方才的行为给感动了。
以德报怨,简直该上中国好人榜。
倪旖顺手买个冰淇淋,漫无目的地四处逛一会儿,后面觉得无聊坐购物广场长椅上,静静地黑糖珍珠圣代吃完。
这里她来过,跟商商第一次见面那次,在马戏团落荒而逃后,在这里剥莲蓬。
莲蓬很苦。
“没死,”倪旖接通于老师电话,淡淡道,“一搂麦门处。”
于探碛急死,总算找着人,奔跑着往麦当劳那边去。
倪旖左手拿过装着咖啡的纸杯,右手掏出手机,还有点迷瞪地刷脸点开微信。
自打回妈妈叫吃饭那条语音之后,就再没看过微信。
小红点点扒拉着,显示有5则未读。‘
倪旖从第一条语音听。
“宝宝,晚上回家吃饭吗?”
点击按钮,倪旖凑进说话:“妈妈可以支援一下嘛?”
“找你有钱的父亲。”
倪旖就听妈妈说,很冷漠。
“……”倪旖刚准备解释,这不是钱,这是妈妈的爱,就听着动静。
刚追上来的于探碛也搞不清倪旖是什么品种的拉布拉多,啥都吃,还总饿,一个劲猛吃没一会儿就消化了。
倪旖揍人后就觉得精疲力竭,倦怠到似乎一闭眼就能睡着。
可脑却不受控划过回忆,一点点地将她的精神撕裂。
“还能走嘛?”
倪旖眼神落寞,淡淡道:“还行,有点累,等会儿再走。”
“爱情就像树叶,不是绿了,就是黄了。淡定,淡定。”于探碛实在不会安慰,蹩脚说着话。
“……”倪旖懒得解释,她跟蒋商鉴曾经关系很棒,闹笑着,跑海边养殖基地捉螃蟹,干尽一些匪夷所思坏事。
街灯透半透明光晕,亮灯临街店铺似乎漫入闪烁光彩之中,靠夜里那股湿气黏附在倪旖额上。
太阳微醺,影子将他的身影拉长,倪旖盯着渣男的背影眼睛泛酸。
于探碛陪着她,在经过灌丛时,蹿出来的枝叶挡一下他额,他侧脸躲了一下,下台阶后俩人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拐角马路边,俩人上了车。
丁索隐特热情举着一根饼干棒对倪旖说:“来,抽一根。”
“我看着像混社会的人嘛?”倪旖连头都没抬,就顿时无语。
“不是?”丁索隐就爱吃瓜,着实高兴,就算此刻是个狗都会被踹一脚。
“抽什么抽,抽你脸。”倪旖小声嘀咕。
于探碛板脸:“跟谁说话呢?”
“开你的破车!”倪旖情绪上来,谁都怼一句。
“我能不能给她来一拳?”于探碛受不了。
丁索隐给老公示意闭嘴,然后楼她肩膀安慰道:“很难过是不是?”
“他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我都要下头了!”倪旖无语得反而噗嗤一声笑出来。
于探碛还生气呢,嘟囔一嘴:“也就你跟孩子似的。”
丁索隐吃瓜不要脑袋,咬着抹茶饼干棒,好奇试探道:“蒋学长回国任职岽大,你知道嘛?”
倪旖瞪她一眼,不说话,细想蒋商鉴野蛮生长史。
十八岁的蒋商鉴在普林斯顿大学分子生物学系攻读博士学位并进行博士后研究。
二十三岁的蒋商鉴获国际蛋白质学会“青年科学家奖”、“赛克勒国际生物物理奖”,同年受聘为普林斯顿大学分子生物学系雪莉·蒂尔曼讲席教授。
二十五岁的蒋商鉴任职于麻省理工学院,在麦戈文脑科学研究所大脑与认知科学部门和博德研究所从事科研工作。
二十八岁的蒋商鉴归国受聘岽安大学生命学院,将成为目前该校最年轻的教授和博士生导师,同年入选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资助项目。
他还获得很多很多奖项。
他的理想长存着。
小虫草的幼儿园在私人滨海沙滩。
随着滨海公路蜿蜒,窗外海水呈现一种毫无杂质、果冻般的晶莹剔透,海底触礁水藻清晰可见,沙滩的沙子洁白细腻。
刚停下车,丁索隐就迫不及待一脚踩上去,触感柔软。
“你慢点啊。”于探碛倒吸一口凉气。
“妈咪!我有小零食哦。”小虫草就要从家庭教师怀里往外蹦。
倪旖赶忙接住小鼻嘎,生怕他磕着碰着得哄一晚上。
“妈咪,你带我去玩游戏机,我就送零食哦。”小虫草对于贿赂无师自通。
倪旖勉强挤出笑容,把人放地上,就开始撺掇烦人精换个对象骚扰,指着远处夫妻俩:“看,你小丁姨姨肚子里面有个小宝宝哦,你去看看。”
小虫草新奇,小跑着哒哒哒就去烦人。
“姨姨!”
小虫草跑得一脑门子汗。
像个甩着舌头撒泼的小土狗。
于探碛瞬间一愣,赶紧将崽抱起来,怕碎嘴子话太多烦着老婆。
那崽子就跟倪旖性格一模一样,碎嘴子小烦人精,但特讨人喜欢。
在接下来两周,那姓蒋的混蛋又消失了。
倪旖晚餐期间低头敲字,连吃饭都敷衍,忙完就溜达着坐地铁回学校,到宿舍门口才察觉还没收拾行李箱将衣裳装回来。
一趟白忙活,就回家蹭丁越青一顿海鲜吃。
倪旖只是吃得嗨,休息半小时就当助教代课去,公选课就随便讲讲就行。
教室座位即将坐满,上课铃声响时倪旖抬眼扫视了一圈,眉微皱,那大一弟弟妹妹见她时意外眼神和四面八方对准的手机摄像头。
倪旖咳嗽两声,将PPT文件展开,随意道:“你们老师生病,请我来代课,后续会有专职教授过来的。”
有台下喧闹一片,隐约听见:“小道消息是是真的?听说蒋商鉴也旁听。”
前排小女孩手机屏幕上还跟朋友聊天呢。
聊天框里有点俩人遗憾瞬间文字记载。
倪旖曾逢人就说,你见过蒋商鉴没,十八岁呢,很清秀一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