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下午,太阳正是毒辣不留情的时候,除非必要,没谁愿意在室外暴晒。
药以康跟随杨师傅移步到基地接待中心,一起等着见来处理这件事的人。
他本来想让大家先回酒店,但是遭到了阎开的拒绝:“你是打算等一下徒步回去吗?”
药以康确实忽略了交通工具的问题,从基地走路回酒店少说也要半个小时,他肯定早烤化了。
“你去吧,我们刚好在周围拍拍素材。”阎开拿出相机,“虽然不知道这个项目最后会不会黄,但是来都来了,不拍点什么怎么对得起我们一路折腾。”
说的也是。
药以康只好暂时放弃让众人回去的念头:“那你记得看好设备,都很贵的。”
“放心吧,就是我人丢了,我都不会让它们少一个零件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药以康莫名觉得阎开这话酸溜溜的,“注意安全。”
“知道了。”
……
等他们再次在基地口汇合时,太阳早西垂到了远山后,只有挂在天边的一抹夕阳余晖还没来得及一同消失。
天色昏暗,炎热却丝毫不减,药以康的脸色被衬得难看。
待到他走进,阎开看清了五官才发现,他的表情的确难看。
“走吧。”阎开什么也没问,替药以康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权当没看见。他可不敢让情绪不佳的人开车,自然而然地接过司机身份。
药以康也知道,他现在装满心事的状态不适合肩负保障他们生命安全的任重任,所以没有和阎开争,一上车就埋头发消息。
毫无交流的密闭空间里,气压越来越低,阎开只能默默调高车内的空调温度。
“我们可能会比原定计划提早回去。”药以康收起手机,疲惫地活动脖子。
“项目……真黄了?”阎开假装看后视镜,小心翼翼地扫了他一眼。
“我想终止合同。”药以康烦躁地叼了根烟在嘴上,却迟迟没点。
阎开目不斜视地降下副驾驶车窗:“想抽就抽吧。”他也有些想抽烟了。
药以康犹豫片刻,还是摸出了打火机。烟味瞬间飘散开来,两个人心中的烦闷都压住了一点。
烟抽到差不多一半,药以康才开口讲起刚刚发生的事情,以及他的想法。
“本来我对他们临时反水的行为就不顺眼。”他手搭着窗框,弹掉续得有些长的烟灰,“现在还两头骗,说的和实际差那么多……”
他说不下去了,干脆把烟也扔了出去。
“华哥知道这事了吗?”
“嗯。”药以康顿了顿,“他去摆平,让我们直接回去。”
“下午拍素材的时候看见一个老人,已经七十多了。”阎开很稳地过了一个急弯,“他大半辈子都靠卖龙眼为生。”
药以康不知道阎开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他的侧脸,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他老伴儿走得早,儿子和儿媳常年在外务工,两年前在打工的城市出意外都没了。”
药以康心下蓦地一沉,头转向窗外,眼底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阎开看着前路,车速不疾不徐:“之后,他把大部分的龙眼树都卖了,只留下十来棵维持生存。”
可如今这十来棵树也成为了老人无法变现的拖累。
“他说,龙眼树不仅是他早年谋生的途径,更是他还能坚持活着的精神支柱。这么多年,树已经不只是树了。”
“我想帮帮他。”阎开片刻后才又看了眼药以康。
药以康一直保持着眺望窗外景色的姿势,阎开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因为龙眼的滞销还影响了很多很多个这样的家庭。”
“对他们来说,这种看不到希望的日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甚至不知道希望还是否是希望。”
阎开坚持把他心里的想法全说出来。
“康哥,我们留下帮帮他们好吗?”他轻声道。
药以康沉默良久,然后抽了在车里的第二根烟。
直到烟抽完,他才重新把头转过来:“你想怎么帮?”
声音格外平静,没有阎开想象中的反对和生气。
“我是想,我们能不能直接和基地合作。”
药以康眉头微动:“踢掉甲方,让基地做甲方?”
阎开点头又摇头:“是踢掉甲方,但和基地建立合作关系,或者是我们成为这个中间商。”
药以康手指轻叩车窗,思考这种情况的可行性。
“销路你有办法吗?”他一针见血地问出了阎开的难处。
阎开心里萌生出这个想法时就考虑到了销路问题,这个才是困扰他们所有人的关键。
“在广东没有。”他沮丧地实话实说。
他们家在广州虽然有分公司,但分公司经营什么项目都是早一年就计划好的,他自知没有动动嘴皮就让他爸破例为自己开后门的实力。再说这样的小鱼小虾,阎俊明都不会当成一个项目来看。
“你让我想想。”药以康说得踌躇,神色动摇。
阎开没有吵他,也在认真琢磨办法,打起了名下子公司的主意。
他掌管的子公司,每年仅有几个旱涝保收的项目,还都是他爸觉得没什么油水,不痛不痒地从牙缝里分出来给他的。
公司也会定期吃分红,所以他连项目资金都有现成的。
可是食品销售不在公司登机的经营范围内,若是想要签署异地合同,最后还得让他爸补充授权才行。
又绕回来了啊,仿佛完全陷入到无解的死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