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
毛笔刮擦过宣纸的声响在药物的作用下在耳边格外的清晰,像是被放大过无数倍一般,贺淮猛的从混沌中惊醒过来。
这里不再是林中小屋,而是一处花繁小阁。古色古香恍惚之间让贺淮都以为自己穿到了古代,但对面挥笔即墨的贺盛衍又很快告诉他还处在现实。
远处,贺盛衍身着一套翠竹刺绣的新中式衣装,银色眼镜,青松屹立的站在桌案旁,瞧着还真像个话本里的文雅贵公子。
四目环视,他被严丝不苟的捆绑在一根檀香木椅,一旁是已经用过的针剂,散落的包装上还能看见CURE的字样。
贺淮瞬间明白,他被注射了CURE。
不同地点,任何时间,熟悉的感觉,熟悉的配方,全身无力让他想起了陈福海,这跟陈福海扎他的一样,所以这东西是批发的吗?
怎么人人都有这玩意儿?
因为是男主,所以就谁都喜欢往他身上扎上一针,啊真是,你们反派做事就是硬气是吧?
贺淮无语至极的掀起眼皮,他的眉宇间中都是燥意。
这个时候他再反应不过来一切就实在是太蠢了,贺盛衍想杀他,高维背后的主谋也应就是他了。
这时才终于能解释为什么高维的谋杀手法一次比一次离谱,为什么高维最后宁愿跳桥也不愿被抓,崔秦深又为什么一直抓不到了。
因为他的小叔,他的小叔很擅长处理这些。
对于贺淮的醒来,贺盛衍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只是垂眉舒静落笔,一副专注而不被世俗打扰的模样。
很快,贺淮也看清了他写的字:【天定良缘即可成,万般孽缘终落空。】
嗯,还挺文艺,不过他怎么不知道小叔变得伤春悲秋了?
“你挺悠闲的。”
贺盛衍看着还有时间游神的贺淮,对方的反应实在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没有想象中的震惊、愤怒甚至恐惧,贺淮竟只是一种在想下午吃什么的怡然自乐。
贺淮:“还好吧,被杀习惯了。”
如果你也经常被出车祸、被十万电击、被针扎并投海喂鱼的话,你也可以像我这样淡定的。
“……”听到他轻飘飘的话,贺盛衍拿着笔的手顿住了几秒。
仔细想来,他的这个侄子确实一直都挺难杀的,也是因此他索性准备将人用作NH新品的第一个实验体。
“小叔,我还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有些想不明白,钱、名、利你都有,我们没有什么冲突的吧?”
“如果你是想要做贺家主,你跟我说一声就是了,我原本就不想当的。在感情上,你一个人依旧过的挺滋润的,你有你喜欢的小鸟,虽然那些小鸟多是把你当仆人在用,但你为什么要非杀我不可呢?”
贺盛衍听着贺淮的提问,他手中的笔瞬间被他折断,镜片下暗光立即浮动,贺盛衍眯起了笑,那是他生气的习惯表现。
又开始了,即使在这种时候,这个家伙还是又开始了十万个为什么。
在贺盛衍的记忆里,他的侄子从小就是个很欠的狗东西,虽然贺淮模样长的还可爱,但是贺淮的嘴里每次都可以轻飘飘说出些让人火大的话。
在贺家里,贺裴司是个奉行严苛制精英教育的人,他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从小采用的是比拼式训练,每一次的外人夸赞下都是贺盛衍布满伤痕的躯体,在十四岁的时候他的弟弟贺景深很快就被踢出局了,只有他坚持了下去。
但无论贺盛衍做的再好,父亲对他的评价永远都是不够好。
而在贺裴司的教育下,贺盛衍自然也是个极其自傲又极其要强的人,他有着聪明的脑子、超强的执行力,对每件事可以处理的完美无缺,他还有一颗不断膨胀的向上野心。
所以,他对父亲的点评完全无法接受,愤怒与自尊受挫转换成了更大的动力,他开始了更加倍的努力。
而就是这个完全偏执于成绩的日子里,贺淮出现了,像是一个平日惊雷轰然在贺盛衍井然有序的世界里炸开,打乱了他的所有节奏。
贺淮是被他弟弟带过来的,他那个平庸的弟弟是在父亲的安排下结婚生子的。那年贺盛衍二十九岁,贺淮五岁。
家宴里,弟弟依旧是被他碾压的存在,而他也依旧清晰的感知得到弟弟对他的憎恨与妒忌。真是一个愚蠢的废物,时过多年,最基础的情绪控制课弟弟依旧做的超级糟糕。
就在这时,屁大点的贺淮穿着他系起小领带的可笑衣服跑了过来。
他举着抓住空气的手仰头亮晶晶的看着坐在桌子上的贺盛衍。
“小叔,这是什么?”
贺盛衍神色未动,这个年龄的孩子还处在好奇心爆棚且无知幻想的阶段,看来他那没用的弟弟也是生了一个没用的儿子。
大废物生了一个小废物。
但本着良好的素养,蔑视的贺盛衍勾起唇温和的回答道:“不知道呢?你能告诉我吗?”
按照常理来说,对于大人的这样互动后小孩子一般马上就会激动的揭晓自己的答案了,然而,贺淮不是正常的小孩子。
他皱起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像是看傻子一样的望着贺盛衍,他的语气极尽的嫌弃道:“啊,你太笨了吧,这不是空气吗?”
“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啊,你真的是大人吗?你是笨蛋吧。”
空气瞬间安静,那是贺盛衍第一次被人说蠢,还是被一个傻到冒泡的小废物说蠢。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显然他们都是因为贺淮小孩子的直率和纯粹逗笑的。
贺盛衍强忍着怒意,他扬起了一个笑,解释道:“小叔是大人哦,只是假装不懂逗你的。”
“是吗?那这是什么?”贺淮不信的挑挑眉,他立即扬起了另一只抓着空气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