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颜意摇头,她浑身是血,脸上也都是飞溅的血污,眼睛却依旧坚毅,“不,我与永定共存亡。”
永定关是大雍的防线,无论如何也不能丢。
即便她死,也绝不能退。
温静和看着远方,“先前阿宁向我推举你,我见你是个可塑之才,才收下的,后来,也是同松颜尚荣吵了许久,就差打一架才将你带来,现在却后悔了,”
她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给松颜意擦了脸上的血,这个帕子还是温宁小时候绣的,虽然丑了点,但她很珍惜。
“如若当时没有将你带来,或许你在京都会安定美满的度过一生,现在却要同我一起葬在这里。”
“不,师傅,如果让我在京都嫁一个不知品性,不知相貌的男人,做一个贤良恭淑的主母,那还不如死在战场上来得痛快,我习武不是为了嫁人的,如果我死在这里,那便让我葬在这,生前死后,都守着大雍的防线。”
这些天她们都没敢多睡,一个时辰也不能松懈,西荣人改了战略,或许是知道他们后方没有补给,没有援军,便改为消耗战。
每当有马蹄声,他们便开始准备作战,但车轮战极耗体力和军心。
松颜意恍惚间听见一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她前方沙尘却未卷起,她突然喜极而泣,是援军!
虽然动静很小,松颜意却觉得没有听错,她立即带着人往另一处城门口跑去,她打开城门,领头的却是温清影。
松颜意站在城门口,抬头看着马上的温清影,眼泪没有止住的喷涌而出。
流月扶着温清影下了马,松颜意立刻上前用力抱住了她。
温清影两腿间裹了厚厚的布,才不至于被她这一下压倒。
“我……谢谢……谢谢你能看见……你……我真的真的……”
她的声音带着泣声,有些听不清,语序也有些语无伦次,但她很奇怪的听懂了,甚至明白了她的意思。
松颜意高她半个头,此刻将身上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温清影有些喘不上气,但还是轻抚她的后背,宽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松颜意也觉得奇怪,她从第一次见她便觉得眼前人可以帮她,即便站在战场上,最无能为力的时候,她第一个想起的人也是她,没想到没人接到信,她接到了,还带来了援军。
“走吧,带我去见我母亲。”
温静和依旧站在城墙上,她不觉得会有援军,她们试了很多次,才知道信根本送不出去,能送出去的,也因为没有署名,而不被看到。
“阿娘……”
温静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蓦然回首,看见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人。
她上前握住温清影的肩膀,“你怎么在这?这里很危险,赶紧回去!”
“阿娘,我收到信了,哥哥前几日便已经面圣请旨了,军晌随后便到,西荣骑兵有多少?”
温静和的脸色很差,她没想到女儿会出现在这,但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
“十八万……我先前担心迦南城出事,便让元意带了十万过去,我们已经守了二十余日了,现下就剩七万兵马了。”
十八万对上七万,根本没有胜算,她带来的两千精兵不过也是杯水车薪。
“我已经派人去迦南城了,不日裴霁便会到,阿娘,相信我,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温静和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迦南军同东沂如今应该正焦灼着,再快也要半月余,到那时候他们尸骨大概都凉透了吧?
她拉着温清影的手,“你立刻回去,回京都,让意儿送你回去。”
“阿娘,你呢?”
“我不能退,永定关绝不能失守,这里是大雍的命脉,是大雍的防线,城在人在,城毁……”
温清影执拗的摇头,“不,我要陪着你们,阿娘,我看过兵书,你也教过我作战,我留下,能帮你的。”
“在这,稍有不慎便会丢了命,我不能拿你的命去赌,听阿娘的话,回去吧,乖。”
看着女儿倔强的眼睛,温静和到底还是服软了,“不走也行,去里头待着,别乱跑,听明白没有?”
“我知道了。”
松颜意带着她进了屋,“你先歇着,这里有些简陋,你且将就这吧。”
温清影看着遍地草垛堆成的床榻,有些心酸,她自幼便是出生在富贵檐下,从未吃过苦,她在京都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都是母亲如此这般换来的。
第一次在永定关过夜,温清影有些不太习惯。
她披了件披风走到街上,却发现城内的百姓依旧正常的过日子,虽说有人会蹲在角落里哭泣,但大多数都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温将军真的守不住吗?”
也有几声质疑的声音,温清影想开口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可能?温家军自温将军接手后便从无败绩。”
“但是……但是西荣那么多骑兵,城门破开是早晚的事了。”
“那又如何?温将军为保护我们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哪怕城破了,我也陪她一起葬在这。”
温清影看向说话的人,结果发现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童。
永定关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因为年轻的男子大多都参军了,不仅是为守护亲人,更是为了报效国家。
连个八九岁的孩童都愿意以身殉国,难怪永安关代代出良将。
她只觉得欣慰,也许,这就是母亲上战场,守国门的意义吧?
温清影在街上逛了一圈,才准备回去,结果回去的路上被人塞了一堆东西在怀里。
她有些愣神,“这……”
松颜意这才站出来,将她怀里的东西都接过去,交给身边的侍卫,“去,将这些东西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