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萤长相本就招人,这时脸上挂着很淡却直达眼底的笑意。
灯下看美人,美人眼波潋滟。
本来程家就因为最近这一档子事搞得满城风雨,从一进门就不少人在看向他们。
这下,立刻有几个年轻男人蠢蠢欲动往这边走过来。
程誉升和钟韵仪游刃有余地同他们握手寒暄,像完全不受风波影响,仍然是对情比金坚的贤伉俪。握完手,程誉升又亲切地喊一双儿女叫人。
越萤在旁边,低头看着地毯的花纹。
又在走神。
等寒暄完,男人视线转向她时,越萤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她在男人肆无忌惮的审视中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一步,程誉升像身后长了眼睛,一只手臂虚扶在越萤身后,挡住了她的动作。
于是她只能听着男人的询问,语气好奇,仿佛对这段时间的绯闻全然不知:“这位是……”
程誉升的手臂亲切地揽住越萤的肩膀,仿佛一个真正慈爱的父亲那样回答道:“这是我的小女儿,程月萤。”
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来了。
越萤看着程誉升在自己面前低下头,像是怕她听不懂,特意温和地切换成国语:“阿萤,这是叶家的哥哥,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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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punzel.”
贺隽森冷不防听到梁灼低声念了个名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谁?”
目之所及只能看到一群无聊的大人在social。
“没谁,”梁灼收回视线,随手扯开领结,“你听错了。”
贺隽森没往心里去,随口问道:“听说你爷爷还邀请了程家人?上了年纪的人是不是都喜欢热闹。”
他眼神四处扫视,“不过好像没看到程家那个小女儿,可惜,还想亲眼看看她真人什么样子。”
可惜了荣启铭滑雪骨折躺在医院,不然他肯定能从人群中一眼锁定美女。
梁灼嗤笑一声:“你也上了年纪?”
贺隽森不知道哪里触他霉头,皱着眉刚想问,灯光暗了下来,乐声止息,一束追光打在宴会厅中央的发言席。
梁家真正的话事人梁镇潮站在光芒中间拍了拍手。
他着一身唐装,气质儒雅和善。虽然已是古稀之年,却精神矍铄,眼神里沉稳锋利,带着经年累月积淀下来的威严。梁镇潮是梁家的定海神针,媒体传言他一句话就能影响整个港岛的经济风向。
周围的人无一轻慢,都止住话头,安静仰视着他。
梁镇潮举起酒杯,语气平和而有力:“今日承蒙各位赏光,实在是荣幸之至。”
他微微一顿,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众人:“七十岁,算不得什么大日子,与我而言岁月更迭的意义还是在于看到港岛的变迁。我虚长诸位几岁,亲眼得见港岛如何从一个渔村发展为如今的国际金融中心,经历风雨,也见证辉煌。而如今,国家愈发强盛,港岛要立足长远,便更需找到自己的位置。”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两地关系紧张,梁镇潮这一番话相当于明确表态。台下不少人微微点头,更多人面露思索之色,气氛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点到为止,梁镇潮微微一笑道:“今日是喜宴,想来大家也不想听老头子讲太多大道理。这样吧,我给大家看一份我最喜欢的贺礼。”
他转头笑着喊了一声:“阿灼。”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宴会厅的一角,梁灼懒洋洋地倚在桌边,他穿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衬衫领口扣子松开两颗,露出一小截线条流畅的锁骨。灯光投下细碎的光影,经耳饰折射,映着他眉目疏朗,漂亮得近乎凌厉,带着股漫不经心的贵气,像一把未入鞘的剑。
他像是习惯了被众人注视,闲庭信步走上前递给梁镇潮一纸捐赠证书:“已经捐走,怎么看。”
梁灼语调散漫,梁镇潮也不生气,轻轻颔首,继续说:“前不久,纽约苏富比亚洲艺术周上,一件流失海外多年的宋代汝窑天青釉圆洗拍出天价,诸位想必都有耳闻。”
宴会厅内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显然都听说过此事。
梁镇潮缓缓抬眸,目光深沉:“媒体报道没有出错,此物拍得者,正是梁灼。”
梁镇潮看了他一眼,语气悠然道:“阿灼向来我行我素,这些年倒也做了不少让我头疼的事,外界如何评价,我从不多问。但这次,他却做了一件让我颇感欣慰的事。”
他朝着梁灼的方向缓缓举杯,沉声道:“此件国宝,阿灼已决定,以我的名义无偿捐赠予内地博物馆,并成立基金会,致力追回流失海外的其他国宝。国之重器,终归故土。”
话音落下,宴会厅内一片哗然。
众人纷纷侧目,目光落在梁灼身上,眼神复杂,有惊讶、有佩服,也有不解。
有人低声道:“捐一两件也就算了,基金会……?”
“梁少这次……”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议论声此起彼伏,而梁灼本人却不为所动,似乎全然不在意众人的反应。他垂眸抿了一口酒,神色未变,仿佛事不关己。
梁镇潮笑意不变:“阿灼做事天真莽撞,难免也会有不周到之处,今后他掌舵梁家,若有错处,还望大家海涵。”
说着略微躬身:“我敬大家一杯。”
梁镇潮和发妻有三子一女,各自分管梁氏集团的支线业务,外界都知道,梁镇潮从未真正放权给子女。坊间传闻他对孙辈的梁灼青眼有加,却没人想到他会直接宣布梁灼为接班人。
宴会厅里,众人纷纷举杯,酒杯碰撞,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厅中,映照着这场盛宴背后的暗流涌动。
越萤的视线余光看向程誉升,他同整个程家都站在角落,脸上的神色一如往常的温和从容,但越萤却从他望向梁镇潮的眼神里看到了他深藏眼底的炽热。
对权力的渴望,对向上爬的执念。
梁家。
梁灼。
越萤在心里轻轻复诵了一遍这个名字,所有人都在望向梁镇潮,她突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越萤皱眉,顺着视线看过去。
人影幢幢,视线尽头她看到熟悉的耳饰,反射的光芒照亮了一小块线条利落的侧脸。
越萤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梁灼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