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五月,谢娘不是在学药理找草药,就是在学怎么用竹子编东西,弄得一时是在草丛里被虫子咬一胳膊的包,一时是被竹子扎的满手是刺。只是莹儿早已知道谢娘是什么性子,也不怎么劝了,只在旁边陪她折腾。不过谢娘的折腾并非全无结果,学着拿竹子编了一个蜂箱,大半月都无半只蜜蜂住进去;又跟着陆都知找的书做了防暑的汤药给娟儿,娟儿说苦苦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效。陆都知只笑:“大姑娘莫急,学医是一辈子的事,慢慢摸索,自然会找到门道。”
谢娘倒是越学越觉得有意思,几乎日日去御药院学习,陆都知有事在忙时就是阿简带谢娘和莹儿认药材了。阿简也是个心里憋不住事的,谢娘坐在桌边往陶盆里栽种药草,那边阿简神神秘秘的低声开口:“我听说,今天早朝,韩司谏一次弹劾四位相公,官家还给准了!”莹儿被茶水呛到,皱眉道:“你从哪里听到的?国朝可从来没有一次罢免四位相公的前例!”“所以我才想问问大姑娘!”阿简笑道,“这位韩司谏可真是勇敢,官家也真够坚决!”莹儿冷哼一声:“你怎么说的像那么回事?”“听说去年地震,中书就拖拖拉拉,四月时赵山遇死了,时隔两月才被呈到官家案前,想必官家也是生气的……”
谢娘已经无法静下心去做自己的事了,赵山遇是元昊叔父,他这一死,必然无人阻碍元昊,战争就在眼前!谢娘又想起今年正月时曹琮离家的模样,眼底不舍却不曾回头,曹夫人哭得不能自已却不能说一句不是。那时曹琮怕早已料到今日之事,也不知道这个宋庭有没有做好应对这场战争的准备!谢娘实在心情乱得厉害,放下药草就拉着莹儿往坤宁殿跑。
曹后却仍是那幅气定神闲的模样,身边坐着苗娘子和福康公主,另一边似是杨娘子,三人一起在做樱桃酿,福康公主含着糖水,咿咿呀呀地不知说什么。谢娘不好进去,急得直在外面跺脚,边关将士都做好战死边疆的准备了,宫中却还这样波澜不惊!吐蕃、党项民风彪悍不是一日两日了,宋土的百姓则习惯了马放南山日日耕作的平静生活,从上到下都这样松弛习惯了,还能打得了什么仗?
莹儿按着谢娘坐下,轻声劝道:“姑娘!要真的打仗,也轮不到贵人们上战场,姑娘着什么急?”“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谢娘心里冒出一句,硬是忍着未曾言语,只是黑着脸矗在那。莹儿更急:“好了,好了,姑娘莫要杞人忧天!”谢娘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面色冷硬许多,“你说的对,我看书去,指不定还有点用!”
未过一月,许久未来的今上来了坤宁殿,同曹后谈了一夜。那天今上连赭红大袖朝服都未换,径直去了坤宁殿,曹后让众人皆退下,独自陪着今上。良久,他才取出一份劄子,面上无悲无喜,眼神却十分疲惫。这份劄子是晏殊、章得象拟的文,李若谷也已修改,就只剩下送去赵允让府上,接赵宗实入宫。曹后迅速看完,放好劄子,让秀娘去取两坛私酿的酒。今上苦笑一声:“你今日不劝朕节制些?”曹后笑着倒了两杯酒,亲生呈到今上手边:“今日就不必讲究这些了!”今上一饮而尽,只握着曹后的手,轻声说起前朝的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