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寒冬腊月,地震之后又是大雪,就连宫道都显得有些难行。小宫女们相互搀扶着前行,唯恐摔一跤误了差事。只有一人跪在宫道上一动不动。
前两天谢娘入宫给曹后送些曹府自家做的肉脯,碰到周惟恭,才知道元昊已经反了,禁了青盐贸易,随后今上和两府决议,裁掉所有和党项的贸易,关了榷场。谢娘辗转反侧,终究是无法在府中坐住,写了手书,托人呈到今上案前。今日谢娘已打定主意,若是他不许,她也不回去了。
来往的小宫女用惊异的目光望向她,却又不敢多言。谢娘早已从针刺般疼痛冻到双腿麻木,如今已是强撑。高姑娘从坤宁殿出来两趟,忍不住像大人那般叹气:“大姐姐你也太胡闹了!”说着又让莹儿去拿件厚毛绒大衫给她披上,谢娘只侧了身,声音发颤着轻声问道:“官家和娘娘准了?”高姑娘微微垂眸,谢娘便知他们还未下定决心,又直直望向宫道尽头的方向,撑起一丝轻笑:“既然如此,高姑娘回去吧。”
高姑娘和莹儿只得回去,却见曹后拿着手炉,也在廊下站着看雪。见高姑娘和莹儿回来,也未转了目光,只轻声问道:“她还在那?”“娘娘!让姑娘起来吧!”莹儿落了泪,向着曹后行了大礼,“这样下去姑娘的腿就废了!”曹后这才转过来些目光,似有些哀悯,声音却并未有所松动:“她不愿退,旁人也奈何不得。”
而福宁殿那边,谢娘的手书放在一边,许久都无人顾及。直到他看完一摞劄子,才又问旁边的镣子:“曹家大姑娘还在外边跪着?”镣子拱手行礼,“确实如此。”他又看了眼放在那边的手书,摆手让镣子拿来,速速翻看一遍:
臣女曹谢谨奏:
伏惟陛下圣德昭彰,泽被万方。臣女身蒙天家垂怜,养于簪缨之族,习于诗礼之训,虽巾帼微躯,常怀报国之思。窃闻古有贤者,舍私情而全大义,今臣女不敏,愿效先祖之志,终身不嫁,以毕生心力奉于家国。臣女非敢悖逆人伦,实因忧思所致。臣女愚鲁,惟有工技杂家略有所得,柳枝丸、馏酒虽为小物,今仍愿以绵薄之力忠君报国。而今党项绝青盐而掠边民,盐价高涨而小民惶恐,臣女不才,愿以微末之术,改海盐,平物价。臣女愿此生不婚不嗣、不置私产、不结党朋,以求行事绝无偏私!如有违誓,天地共弃,死无全尸。若得陛下垂允,臣女虽死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