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娘忽然对季陵生了几分敬意,若是到时礼部允了季陵随行,这一路对他而言也是分外艰难。谢娘垂眸笑言:“那就多谢季医官,烦劳你了。”“你这又是怎么了?”季陵微微挑眉,谢娘似是自嘲,似是开玩笑:“是啊,见到季医官自惭形秽而已。”“你何必自惭形秽?”季陵却像是有些认真了。
“若你要自惭形秽,那么边境的将士,提刑司判刑的官吏,哪个不需要自惭形秽?”季陵说起这些时神色淡然,叫谢娘一时目瞪口呆,他这样古道热肠的医者竟也会说这样的话?季陵继续道:“药与毒,只一线之隔,全在于使用者如何,砒霜本来用于灭鼠,压制鼠疫蔓延,后来却被用作毒药,难道说砒霜就不应该存在?”
“天生万物,必有它存在的道理,我并非全能全知的神仙,也不能替何人承担因果,又有什么资格评判?更何况,你这燃烧剂是取自胡麻油吧?”季陵笑问道,谢娘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轻轻点头:“是用的胡麻油。”季陵笑意坦然,“可见,这些物什不仅可用于打仗,或许也可食用,可民用,或者还有别的用途,我又何必评判?”这一席话,倒让谢娘心境轻松许多,又让谢娘再生几分敬佩,她从未想过,季陵竟有如此眼界。谢娘举杯笑道:“多谢季医官,希望有一天,它们不再用于战场。”季陵又用手扇扇风,似笑似叹:“好了,这两天苗娘子马上生产,我也要准备着去吐蕃,也就不多坐了。”
季陵离去时,初秋的风也吹动着他青绿色官袍,倒有些仙人飘逸的气息。谢娘收起目光,却又见那边周惟恭低头进了听雨阁,看样子神情有些不自然。谢娘笑问:“怎么了?”周惟恭摇摇头,声音似有那么点低落:“没事,我只是去取东西,然后出宫去找人烧蛋壳。”无论是制作燃烧剂,还是制作馏酒,或是其他,蛋壳或者贝壳烧成的石灰都是必不可少的。谢娘轻轻点头,笑道:“辛苦你了。”周惟恭便埋头去做事,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