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中御街热闹非凡,谢娘回了趟家里,陪了一阵父母。曹府也是如此,挂着大红灯笼,卤肉的香气溢散开来,孩子们在院里放爆竹,各院则准备着年节走动。加上曹府是外戚,既有宫中赐礼,又有不少往来应酬,曹府人丁兴旺,孩子又多,灯火燃到半夜才熄。
谢娘以跟着在家宴上小坐,回了长房院落。曹仪穿着深青色夹鹿绒袄,李夫人则是灰蓝色大袖深衣,两人叫谢娘兄长一家回去暂歇,正堂里气氛凝滞下来,与外面的热闹格格不入。曹仪和李夫人只不住叹气,谢娘笑道:“你们叹什么呀,我有自己的活计,能养活自己,娘娘也许我时常出宫看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李夫人放下茶杯,满眼担忧:“火器终究不是女子该接触的是,如今你也十八了,总归还是嫁人安稳些。”谢娘心中有些隐隐不快,仍扶着笑意,柔声道,“母亲,我们为西境守军制作火器,阻挡党项才是要事吧?”“宫中许多女官也是成婚后再回去继续做事的,这也不妨碍什么。”李夫人面上冷了两分,眉头皱起,目光直直的像刀尖一样戳着谢娘。谢娘心中更生几分气闷,心中不愿争吵,说话却又尖锐几分:“母亲为何非要我嫁人?还是期盼着我早点上别人家族谱,离曹家远远的?”“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话?”李夫人红了眼眶,曹仪则抬手止住李夫人的话头,声音压低了些:“外面流言纷纷,你最好早些嫁人躲开此事,至于火器,朝中那么多人,自然有人接手。”
“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了,”谢娘冷笑一声:“可还有句话,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父亲当真觉得这流言追究起来旁人会为我出头?还不如希望官家莫要犯糊涂,为了几句虚妄之言随意惩处?”曹仪猛得拍桌,气得胡子微颤:“陛下的事也是你随意言谈的?果然是娘娘太纵容你!”谢娘也不愿反驳,只行了大礼,跪在堂中目光直视曹仪,似是不愿后退半步。
那边小柳忽然通报,说是清风楼的老板请曹大姑娘去一趟。谢娘起身后又欠身行礼,语气淡漠:“父亲,母亲,我有事先去看看,以后再回来看你们。”说罢,谢娘便离开曹府,前去清风楼。曹仪扶着桌沿慢慢坐下,面色灰败,似很是疲倦,当年,曹玮攻破李继迁,立下何等大功?可是,不到五年时间,就因为得罪了章献太后和丁谓而屡遭贬谪,如今曹后不得圣宠,她抱着这样一腔热血真的能得偿所愿?难道不会重蹈先祖覆辙?她怎么就不明白?
谢娘坐在马车上,鼻头又添许多酸涩,曹仪和李夫人毕竟是曹谢父母,她也想跟他们好好相处,可是,为何每一次都是这样?每次总会因为这种事而争吵?直到马车停在清风楼附近,谢娘才抛掉那些杂念,进了清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