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飘着冷杉香,混着缠绵过后的靡靡气味。
宋濯将沾湿的浴巾撇在了床沿,习惯了大冬天也洗偏低的水温,薄肌微微泛红,走近了,垂眼而下,还能见他腹部上有一个红彤彤的皮扣印子,是昨晚她裙子腰带难脱,也不知道倾轧着,鼓弄了多久,而落下了痕迹,现在还没消。
手机还在薛芙掌心里嗡嗡鸣叫,他看了眼窗外在灰色电线杆下同步打电话的人,抽走了这通电话,要接,却也没等按下,对方就先挂断了。
索性也就不管,像昨晚一样扔到沙发上。
他低头,问愣怔着的人,“不冷吗?先去洗个澡。”
薛芙身上空寥寥的,除了内搭和沾了许多痕迹的及膝裙子,没有其他保暖的衣物,她抱臂,对于从后拥来的怀抱,躲避。
也瞬间了然昨晚怎么非得在这书桌上做,而眼里风烟俱净,说,“外头又下雪了,衣服借我。”
“这个时候走?”
她恍若未闻,转身略过,打开衣柜,指尖划过一排罗意威去年的款式,从中随便挑了一件。男人的卫衣大,罩在她骨架娇小的身上显得有点松垮,她又从衣柜里拿了件厚实的长外套,穿上后,将拉链一下子拉到了顶。
宋濯在身后看着,依靠在书桌边,注视着。
被无视。
“不是说好陪我去首都?”
还是被无视。
手袖子太长,薛芙的手完全都埋没在了宽大的羊绒连帽大衣里头,帽檐遮了视线,整个人像真冷的不行,穿的严严实实的,露不出一点缝。
能露出的部分,一双眼睛沉着,不悲不喜,无怒无愁,自己消化了所有风暴。
没应,就要离开。
“薛芙,怎么了?”
湿漉漉带冰凉的手,再一次拉住了她,将她的头发往里头拨了出来,又将她卡到鼻尖的拉链往下三四分,帽子也扯了下来,就怕她将自己闷死在大衣里头。
“这是在干嘛,要憋死自己吗?就这么着急,睡了就要走?”
薛芙往后退三四步,拍掉他的手,随意应付了句昨晚的各种失态和失误,“都喝多了,就这样吧。”
她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动作,无意,但在宋濯那,让他稍稍愣神,她不耐烦,活像一夜情后,她急于摆脱不想负责,而他像求安抚的那方。
接下来的,冷言、继续无视,也的确是要划割界限。
如果不是床上被褥堆叠得乱七八糟,他都能疑惑,在那上头是否发生过,缱绻的、迷醉的、混乱的,以及她扶他腰际,抓在他肩胛上,粉着一张脸,眼神迷离带水,吐息在他耳际边,让他快点别折磨她的嘤嘤求饶。
宋濯脸上跟着一起落冷,两人仿佛是被外头又忽起的风雪冻住了笑意,只剩客套。
“工衣,先放你这,你早上飞机走,钥匙放老地方,晚点我回来拿。”
“屋内乱,你应该也没时间整理,我到时候找钟点工。”
“还有什么……”
她语气不紧不慢,随意得像日常。
对于昨晚说好的,她陪他去首都,已经不回答,也不作数了。
冷绝得又如初了。
人走到了门口,按下门把,宋濯打量了她许久,才开口问,“孙泽铭,知道你心里有人吗?”
薛芙也挺习惯,碰上他,就得冷一阵,忧一阵,又愧一阵的,面无表情,没过多解释,转头回,“你不也有。”
游戏的开头,她为了体面,说是为了一个拒绝她多次的学长,而掉在了病里无常,才酒后认错了人,找他发泄呻吟。
而当时的宋濯不同,他身边有人,也就是高中时期,让她送情书的隔壁班转学插班生,吴雅宁,那人水灵漂亮,母亲嫁给了三院的医生,从海岛城市搬进了天府雅苑,也转籍到海宜,到了他们的高中。
是个学霸,一场摸底考试完,红纸榜上占了一半,立刻就引起了轰动和追逐。
也不知何时,就在宋濯的心里留下了痕迹,听人说,他们两个人经常在晚修,在学校的顶楼和操场频繁见面,如果不是家长们闻风丧胆的搞了一场阻止早恋的运动,也如果不是薛芙灯泡似的在身边,后面又缠着宋濯,从中作了梗,他们可能都早一步好了,也没林若瑶什么事了。
但这些也都是往事,宋濯既然没选择吴雅宁而选择林若瑶,那她也不想提了,扯扯唇边,要走。
宋濯却没松手。
薛芙拧眉,被阻拦了两次,语气很冷,直接说,“我玩不过你,不玩了。游戏是我开始的,那就由我正式当着你的面说结束。”
“我怎么就玩你了?”
手腕被抓得紧,薛芙还是绷不住,大力挣脱,“你,有大好的前程和合适的对象,悬崖勒马,适可而止,别疯了。”
“我们又不是喜欢对方,怎么就得和怨侣一样,在这里指责对方,玩这种不入流的游戏。”
“没意思,你不觉得吗?”
宋濯眼里划过无奈,将又满身冒刺的人拉进身,摸摸她的脸,温说,“我没有指责过你。”
“没有吗?昨晚你怎么说我来着,而且你还事事管着。”薛芙咬牙,可还记得昨晚他说她一肚子坏水的事,他怎么就能这样理直气壮说没有,她有些生气,体面不了,问,“昨晚的事情哪一件和你没关系,你说一件来听听,哪件不是寻我不痛快,说说。”
“我……”宋濯嘴边被冻,“有吗?”
薛芙甩开他的手,笑了笑,忽略他肩边被她在最爽的时候咬的牙齿痕,也忽略掉宋濯凝霜的眉眼,她客套地说了句,“别再烦我了,走了。”
砰地一声,门大力关上。
原地只留一夜的旖旎和实在也不无辜的男人。
外头,飘着雪屑,窗台上结了晶。
宋濯缓闭了凤眼,不是很爽利地揉揉眉心,听着脚步声,他手上拿了烟,点上后,走出了房间,到了阳台。
薄烟轻飘里,薛芙匆匆下楼,跑过了绿植,从蓝楹花树下,推了铁门出去,急急走过人行道,薄喘气息后,落在了等了一夜的男人视线下。
男人惊也喜,直接就将人揽进了胸怀里,还怕人冷,摩挲她的背部,将衣服揉成了皱。
关怀的动作娴熟,这大半年来,估计这种温宠不会少。
宋濯在二楼垂眼看着,温焦在嘴边吁出,面孔肃然凉薄。
明明看见孙泽铭打量了薛芙的颈子边,那里有不清不白的痕迹,却是见他没有任何疑问地当了无事发生。
只是朝她跑出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又平静地只看眼前人,满脸愧疚更盛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