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意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她在哪,没有人能联系上她。
自从那天江樾在高铁站被带回医院急救醒来后,就变得越发沉默,面无表情,不爱说话。
不管谁来看他,他都礼貌性地回复几句话,就陷入无尽的沉默。不管陈逸鸣和于安然多想调动氛围,他都无动于衷。
他好像病了,不是身体的病,是心理上的病。而能解救的办法,就是找到徐晚意。
打电话不再是关机的提示,但仍没有人接,每个人发的消息也全都石沉大海。
所有人都不敢在江樾面前再提“徐晚意”三个字,就连池佳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一个好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没有人能接受断崖式分手,没有任何理由的分手。江樾亦是,他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
回到庆城后,徐晚意的生活没什么不同。
等待高考成绩公布的这段时间,她找了奶茶店的兼职,每天早出晚归。奶茶店位于商圈附近的中学门口,每天点单的人数不胜数,生意兴隆。她一天做几百杯奶茶,从上班站到下班,手酸脚麻,每天下班回去后总是倒头就睡,第二天起早又出门继续,日复一日。
很累,但很充实。只有这样,她才没有时间去想那个人,才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事,才没有时间去悲伤。
后来陈金花看她实在太累,一个星期瘦了一圈,让她辞掉不听,就又给她找了一个兼职。
——给邻居家的儿子辅导功课
收入比摇奶茶多,两节课两小时收入400元,她没有拒绝。但同时未辞掉奶茶店的工作。临近暑假顾客学生多,老板不愿意放人,特别是又便宜又能干的员工。沟通过后,徐晚意只用上白班,从早上十点到下午五点。在奶茶店下班后,徐晚意回家吃完晚饭将近七点,随后就会去隔壁辅导功课到晚上九点。
隔壁的小孩叫高亦霖,今年刚升学,读高一。
徐晚意认识他。
小时候有一次她爸喝醉了在家砸东西,看到躲在角落发抖的她,想拿她撒气,后来她被奶奶推出门关在了门外。她在门口哭个不停,正好隔壁也站着一个小男孩哭个不停。她们大眼瞪小眼,明明徐晚意自己都非常伤心害怕,反倒安慰起那个小男孩。知道他是因为尿床被父母收拾后,还哽咽着告诉他,尿床就是不对的,你自己做错了事就不要哭了,好好道个歉爸妈就原谅你了。
自那以后,小男孩就爱跟在她后面,一口一个“小意姐姐”的叫。
一年不见,记忆里的小男孩长高不少,五官也张开很多,眉眼好看。
只不过,还是那么调皮捣蛋。
“啪”一声,徐晚意用笔敲桌,惊醒即将入睡的人。
高亦霖眨了眨惺忪双眼,从神游中回神。
徐晚意扶额无奈:“高亦霖你白天在学校到底都在干嘛。”
高亦霖挑眉傻笑,“你猜。”
徐晚意板着脸站起身,“你要是不想学就算了,别让你爸妈浪费这个钱。”
每次来补课这小孩心不在焉,一点想学的心思都没有。
“诶别别别——”高亦霖连忙抓住徐晚意的衣袖,语气真诚:“徐老师我错了我错了,别跟我爸妈讲。我学,我学还不行吗!”
要是被他爸妈知道,这个月零花钱又没了。一开始知道他爸妈找了个家教老师,高亦霖坚决反对。在学校上课已经很累了,怎么可能回家之后还要继续学。见他爸妈执意要请这个家教老师,高亦霖早就准备好对抗措施。他打算将这个家教老师和之前请来的一样,光明正大气走。后来,高亦霖看到家教老师是徐晚意,勉勉强强还是能接受。
徐晚意重新坐下,翻开试卷,指了指其中一道错题,“你再重新算一下这道题。”
高亦霖握笔思考,心思却不在试卷上。徐晚意翻看高亦霖过往的考试试卷,单科科目练习册,发现高亦霖连最基本的公式都记不住。
“小意姐姐——”
徐晚意靠在椅背,听到声音抬眸。
高亦霖眼神示意桌上的手机,上面有人来电,“你怎么一直不接。”
未备注的电话,他都看到打好几个了。对方疯狂打,估计是有什么事。
徐晚意顿了顿,把手机扣在桌上,并未解释,“做题。”
高亦霖咬笔,“小意姐姐你是不是在南城谈恋爱了?”
徐晚意心跳空了一拍,抬眸盯着高亦霖,没说话。
不仅谈了,他高亦霖还能看出来,“你是不是分手没把话说清楚?”
徐晚意给他补课的这些天,陌生电话时不时打进来,偶尔兴起想问几道题,还会看到她盯着未接来电出神。
高亦霖觉得,只能是这个原因,不然这个人为什么一直死缠烂打。
“你少管,学你的。”徐晚意扯开话题,不想再继续谈论。
高亦霖不怀好意笑了下,拿起手机看到对方还在打,举高做出要接通的样子,“要不我来帮你接——”
徐晚意一颗心蓦然提到嗓子眼,连忙站起来试图夺回手机,却够不着高亦霖的身高。
她生气了,不再抢手机,沉脸冷声:“高亦霖。”
完了,高亦霖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把手机塞到徐晚意手中,“还你还你。”
徐晚意冷淡看了高亦霖一眼,转身离开。
“小意姐姐——我——”
跟随离开房间,看到徐晚意换鞋出门,又“砰”一声合上了门,留下忐忑不安的高亦霖。
高亦霖家对面就是徐晚意家,插锁拧门,不到十秒,徐晚意就回到自己家。
这个时间点,家里空无一人,奶奶和爸爸去散步了。
回房间之际,徐晚意蓦然瞟到了餐桌上奶奶的老年机,有电话打进来,一直在震动。
看到显示南城的号码,徐晚意愣住。
她知道池佳有奶奶的电话,他们肯定会通过奶奶找她,因此回庆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拉黑了所有人的电话。甚至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她还特地叮嘱过奶奶,最近诈骗猖狂,有陌生人的电话打进来一定不要接。
挂断,再次拉黑,动作一气呵成,徐晚意回到房间,靠在门边平复呼吸。
她大喘着气,顺着门框滑坐在地。持续半晌,她察觉呼吸平稳不少后,怔怔拿起手机,陌生电话还在不停打进来。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之前的微信已经没有再使用,江樾的电话也拉黑了。她犹豫再三,点进电话号码,编辑短信。
【求你了,别再找我,就当放过我吧。】
鼻尖一酸,就跟泪失禁般,眼泪不停往下掉,止不住。
短信发送成功,手机安静了一分钟,随后又是疯狂不断地来电显示。
徐晚意保持坐地的姿势,擦了擦眼泪,在第四次打进来时,犹豫了下,还是崩溃接起。她努力压抑颤抖的嗓音:“我求你了江樾...能不能不要再打过来了...”
*
江樾卧室,窗帘紧闭,落地台灯照亮半个房间。
贺煜和陈逸鸣坐在地毯上打游戏,江樾还是要死不活躺在床上,床边柜上摆着没吃的晚餐。
陈逸鸣抬眸,看江樾侧躺握着手机,估计又在给徐晚意打电话,他在心底叹了口气。
自从出院后,江樾就没再出过这道门,日日夜夜都在这张床上,说不好听,像是在等死。他和贺煜担心江樾的状态,时不时过来看他,也是把他俩当空气。说话没有回应,不管干什么都没反应。只有那一次,江樾因长时间没进食即将晕倒,陈逸鸣把徐晚意的那张学生证举在手里威胁江樾,要是再不吃东西就把这个扔了。
他吃了。然后小心翼翼握着那张学生证当块宝一样,再也不让任何人夺走。
看得陈逸鸣心子紧。
没救了,真是没救了。知道江樾甚至求他爸查徐晚意的身份证地址后,陈逸鸣和贺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家里所有人都知道把江樾变成这副死样的人是徐晚意,所有人都在开导他,不就失个恋,至于么,搞不懂。
但他就是走不出来,每天换着号码给徐晚意打电话,打那通永远都不可能接通的号码。
卧室静悄,只有手机游戏的背景音。陈逸鸣又抬眸看了眼,心里升起对徐晚意的怨言。说实话,他都快认不出江樾了。明明是一个自尊心强到爆炸的人,却会因为一个人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不堪。想着想着,转眼间,他看到江樾猛地蹭起身坐在床上,手机放在了耳边。
陈逸鸣和贺煜的心提到嗓子眼,连忙退出游戏,卧室静到能听清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没开免提,但能听清徐晚意在听筒对面的抽泣声:“我求你了江樾...能不能不要再打过来了...”
陈逸鸣和贺煜无声对视。
沉默半晌,江樾闭上眼,嗓音沙哑艰难出声,软着语气:“为什么...小意你告诉我为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