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程澍的存在,已经不可避免地写进了霖霖的未来。
游稚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他不能让程澍知道。
他必须撑住,至少,要撑到一切还能继续在他的掌控之中。
“如果……如果生父方不在人世了,该怎么办?”他声音发紧地问道。
医生闻言一愣,随即低头翻阅资料,语气缓慢却清晰:“如果无法提供生父的稳定信息素支持,那么治疗方案就只能依赖长期医疗干预——但这绝非最优解。这类孩子的身体发展模式非常特殊,如果没有完整的外部信息素环境支撑,腺体发育可能会出现不可预测的偏差,甚至造成永久性损伤。”
游稚的喉头微动,半晌问道:“如果我能模拟生父的信息素呢?”
这个问题明显超出了医生的预料。他犹豫了片刻,才斟酌着回应:“游博士,我知道您的科研能力非比寻常,也清楚您正与本院腺体科合作开展研究。但模拟信息素这件事……目前仍处在实验阶段。”
他顿了顿,继续道:“从我们所掌握的公开资料来看,枢衡计划与初晖智能合作研发的信息素疗愈机器人,其干预范围目前仍局限于普通阴人和阳人群体。而您的孩子……属于极端个例。”
“若坚持使用实验性模拟信息素介入,对他而言,无异于以健康作为试验代价。”
游稚心头猛地一沉。
他可以骗所有人。
可以骗程澍。
甚至可以骗自己。
但他不能拿霖霖的身体做赌注。
他沉默了很久,手掌发冷,终于低声问道:“如果……生父的信息素从未长期存在于他的生活环境中,会有什么影响?”
医生看着他,眼神中浮现一丝为难与同情:“他的身体会因为信息素长期缺失而持续处于慢性应激状态。腺体为了维持自稳机制,将持续高负荷运转,这不仅会压垮他的免疫系统,也会让腺体出现紊乱、提前耗损的风险。”
他语气放缓,带着劝导:“换句话说……医疗手段可以缓解部分症状,却无法真正替代信息素的自然调节。生父的存在,不是一个可以轻易绕开的变量。”
这一刻,游稚只觉得胸腔像是被钝器一点一点压紧。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计算,在这一刻都被彻底打碎。
如果霖霖的病情真的需要生父的信息素作为支撑——
那意味着他无论如何都躲不开程澍。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可除此之外,他还能怎么做?
医生见他迟迟不说话,轻声提醒道:“游先生,孩子的情况需要尽快做决定。虽然目前状况还没有恶化,但若不尽快找到合适的干预方式,他的身体状态可能会持续下滑。”
游稚喉咙干涩,脑海一片混乱。
他一直在抗拒的事情,终究还是被现实逼到了眼前。
程澍。
那个他最不愿面对的人,如今却可能成为他们生命中无法绕开的一条必经之路。
几个小时后,游稚坐在初家的客厅里,双手交叠,目光凝重地盯着茶几上的医疗报告。
游时霖的腺体已进入异常活跃阶段。虽然医生表示他还能再撑一到两年,但若在正常孩子进入二次发育年龄(八岁)时,仍无法稳定接受双亲信息素,就必须依赖持续性的医学支持。而一旦错过最佳干预期,病情的发展和腺体成长都将失去控制。
最坏的情况,是霖霖的身体极度虚弱,必须长期依赖昂贵药物和治疗维持生命体征;最好的情况,也仅仅是他在体弱多病的状态下勉强完成腺体发育。
游稚靠进沙发背,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犹豫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初照人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语气平稳,却掩不住话语中的担忧。
初见月端来一杯温水递给他,柔声道:“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够长期稳定的解决方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硬撑着。”
游稚接过水杯,指节微微用力,沉默许久,终于低声道:“我想先和我妈她们谈谈。”
两人对视一眼,初照人点了点头:“这种大事确实该听听她们的意见。别有太大压力,我们会陪着你。”
游稚拿出手机,拨通视频电话。屏幕那头,是西藏雪山脚下的风景,阳光明亮,湖泊清澈。
通话接通后,母亲们的脸色随着他讲述而逐渐凝重下来。
“宝贝,怎么这么久都没和我们说这些事情?”游思渺皱着眉,眼里满是心疼。
“我……只是想自己先想清楚。”游稚垂下眼帘,声音中透着些许疲惫。
母亲们交换眼神后,叹了口气:“霖霖的健康最重要。如果医生建议他需要父亲的长期信息素陪伴,那你必须认真考虑。”
“可是我……”游稚迟疑了半晌,终是低声道,“我不想让程澍介入我们的生活。”
杨念微轻轻笑出声:“我们当然理解你的想法,可霖霖的身体不允许你任性。你可以不接受程澍,但不能剥夺霖霖拥有健康成长的机会。”
游稚沉默不语。他知道,这话没错。
母亲们继续说:“你不是最擅长和资本家斗智斗勇吗?不想让他介入,就签个合同,写清楚抚养责任和边界。”
“对,”杨念微点头附和,“共同抚养不代表你要接受他这个人,一切合作都只是为了确保霖霖得到应有的照顾。”
初照人也跟着开口:“程澍那种人最喜欢用金钱和权力掌控局面。如果你能站上谈判桌,以契约形式设定边界,而不是任由他决定一切,或许他会接受。”
游稚的指尖在玻璃杯壁上摩挲,心绪翻涌不止。
他并非毫无办法,只是迟迟无法找到一个自己能够接受的方案。
也许……真的可以试试,用契约的方式,为霖霖换来一个更稳定的未来。
母亲们见他沉默,交换了个眼神,语气轻柔却坚定:“你已经一个人扛了六年。孩子是你的责任,但你自己也是个普通人。别再让自己这样超负荷地撑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