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游稚到公司后，召开了一次内部高层会议。

他清晰地陈述了目前谈判的关键问题，并在白板上列出了两个可能的方案：

1.继续按照对方的要求让步，给予部分股权，但附加严格限制，确保对方无法干涉公司决策。

2.提出更有吸引力的利润分成模式，确保对方获得长期收益，同时保留公司决策权。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林纪华率先发问：“游总，对方之前的合作案例里，确实有公司答应了股权交换，这样能稳住合作关系。但如果我们改成利润分成，对方未必会接受。”

游稚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声音沉稳：“如果他们拒绝，那就说明他们要的不只是利益，而是控制权。”

众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对方单纯是为了经济收益，那利润分成会是更优解，因为这样他们可以获得长期回报，甚至比固定股权更有利。

但如果他们执意要股份，那他们的目标就不仅仅是合作，而是对未来决策权的干涉。

“……这倒是个试探对方真实目的的方法。”戴明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地开口。

游稚点头：“所以，这次谈判，我们先抛出利润分成模式，观察对方的反应。如果他们表现出兴趣，我们再细化分成方式。如果他们直接拒绝，说明他们的诉求不只是投资，那就需要进一步调整策略。”

众人纷纷点头，会议迅速达成共识。

那一刻，游稚心中其实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布局、节奏甚至思路，早在昨晚那个男人的只言片语里就已经被铺开。

他原本不愿承认。

但他不得不承认，程澍的确看得透，也的确能静水深流般地影响他。

当天晚上，游稚回到家，程澍照例在餐桌边看着他，仿佛已经等着听结果。

“谈得怎么样？”程澍一边喝着茶，一边不疾不徐地问道。

游稚坐下，语气平稳：“他们暂时没有明确表态，说要回去内部讨论。”

程澍轻笑了一声，随口道：“那就意味着，他们内部也有分歧。”

游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程澍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地分析道：“如果他们很快同意利润分成，那说明这次只是个试探，他们并不是真的想插手你的公司。但如果他们迟迟不做决定，那就意味着他们内部有人想借此机会，争取更大的控制权。”

游稚微微眯眼，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们犹豫太久，我就该提防他们了？”

程澍嘴角一扬，目光带着一丝狡黠：“聪明。”

游稚没再多说什么，但眼神深处多了一丝思索。

他不得不承认，程澍的确看得更远。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

这种提醒不是强硬的干涉，也不是居高临下的“我来教你怎么做”，而是一种温和的介入。

像是潺潺流动的水，渗透进他原本紧闭的防线。

如果这次能顺利解决问题，未来在商业上……的确可以适当利用程澍的资源。

游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不知何时放在手边的热茶。

茶香淡淡，入口柔和。

他没太在意那杯茶是什么时候泡好的，只知道自己坐下时，它刚好温热。

隔天早上，在和程澍一起把游时霖送到幼儿园后，游稚准时抵达公司，随即召开了一场临时高层会议。

他站在会议室的投影屏前，冷静而清晰地剖析了当前谈判的僵局，言辞简练，逻辑严密。

“我们的底线不能让步，股权绝对不会给。”

游稚语气沉稳，眼神凌厉，扫视着会议室内的每一位高管。

林纪华微微颔首，随后谨慎地开口：“但如果他们拒绝利润分成的方案，合作就彻底谈崩了。”

游稚指尖轻敲桌面，声音低却坚定：“那就更加说明，他们要的不是收益，而是控制权。”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白板上勾勒出的谈判路径图，继续道：“如果他们不是真心合作，那就代表他们早已准备好了替代选项。我们必须抢在他们落子前，搞清楚他们的下一步打算。”

他看向小王，语气不带一丝波动：“去查他们近期的资金流动、董事层往来，以及与其他竞争对手的接触痕迹。越细越好。”

小王点头，立刻起身执行。

会议室一片沉默，所有人都清楚，这已不是单纯的商务谈判，而是一场关于话语权的攻防战。

沉稳、清晰、高压。

这是游稚一贯的风格。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今天这场会议的节奏与判断，潜意识里其实受了昨晚某人一句话的影响。

“你不需要给他们股份，而是让他们更依赖与你的合作。”

程澍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饭后随口提出的意见。但游稚却记住了。

更让他在意的，是那句话之后，对方并没有继续追问细节，也没有急着推销方案，而是安静地给了他空间去思考。

不再像以往那样霸道拍板、强势干预。

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竟已经开始主动听取程澍的意见。

会议结束后，他回到办公室，在收拾公文包时，无意间发现侧袋里多了几颗薄荷润喉糖，还有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便签。

纸上的字迹有些陌生，不是小王的手写体，也不是办公室里任何人的笔风，语气却带着不动声色的关怀——润喉糖不是万能的，记得多喝水。

他看着那行字，手指不自觉地捻了捻纸角，没说话，唇角却悄然勾起了一点几不可见的弧度。

与此同时，源流资本总部的办公室里，符律风风火火地推开了程澍办公室的门，手里的文件“啪”地甩在他的办公桌上。

“程大老板，程大少爷，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她语气冰冷，眼神却透出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程澍放下手中的钢笔，抬眼看她，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仿佛完全不受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影响。

“合同。”他语气淡淡。

“我当然知道这是合同！”符律咬牙切齿，指着摊开的纸张怒道，“而且还是你跳过我，私自签下的合同！”

她翻到关键条款，手指在纸上敲得咚咚作响，“我以为你只是私事处理得随性，没想到你连这种丧权辱家的玩意都敢签？”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情绪，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咆哮：“程澍，你是资本圈最精明的年轻一代，怎么会在这种对你毫无尊重、甚至处处受制的协议上签字？你知不知道，如果是你手下的任何一个人这么干，我早让他卷铺盖走人了！”

程澍不为所动，只是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她坐下。

符律冷哼一声，但还是坐了下来，双手环胸，气势不减。

她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场小打小闹，程澍再怎么疯，也不至于把自己真搭进去。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家伙不仅签了合同，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程澍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语气平静道：“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你不知情。你也确实不知道，这是我自己签的。”

符律冷笑：“你倒也知道这东西根本见不得人。”

“我又不是没脑子，条款我都看过了，没有特别过分的地方。”

“是没写在纸面上，但逻辑上你已经被牵着鼻子走了。”符律翻了个白眼，把文件合上，定定地看着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家的人？尤其是——关于孩子的事。”

程澍原本松弛的神色微微一滞。

这确实是他一直没敢去深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