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刚刚平定,边关的战报就像飞鸟一般,飞快地从漠西传来。
酌牙滩一役,漠西死伤惨重,八万大军,齐齐埋在了滩上,将士的尸骨,一层堆住一层。
朝野内外,无不震惊。
圣人高坐殿堂,对着殿下群臣,沉重发声,“众卿以为此事如何?”
吏部尚书沈琮年上前一步,高声答道:“镇西侯领兵不力,致使漠西城池有失,将士死伤惨重,可交由刑部正审,其子桥恂,也难辞其咎,也应一并审问。”
明德侯卫征听闻,立刻从行列中走出,对着圣人躬身行礼,“圣上,镇西侯虽有决策不力之疑,但此事皆是由前方军情有误所致,桥家镇守边关多年,酌情酌理,当需细细查探,再行审问。”
“酌情酌理?”沈琮年冷哼一声,“八万将士的尸骨还躺在大漠上无人收敛,他桥家,又有何脸面要讲情理,明德侯,不要因为你们有旧,就要徇私枉法啊。”
“我如何徇私?镇西侯镇守边关多年,劳苦功高,圣上是看在眼里的,现下事情未明,就要凭这一纸空书,给一肱骨老臣定罪?”明德侯拂袖,冷笑反驳道。
“何谓一纸空书?这文书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乃是皆因镇西侯决策失误,才有此大败,条文历历在目,可是皆由他的心腹李承亲自画押,再言,这误报军情的,不也是镇西侯的人,于人于己,这镇西侯是脱不了干系的。”
“沈大人,战场变化多端,漠西地势奇特,更是常人难测,你为文臣,又久居圣京,自是不知晓打仗的艰辛。”户部尚书王炘身子一转,对着沈琮年,开口说道。
“王大人,你可不要为了姻亲,有所偏颇啊。”吏部侍郎姜珏,站了出来,寥寥躬身行了一礼。
“黄口小儿,也敢无端质疑王老?”明德侯目光沉沉,直言呵斥。
“我不过是有话直言罢了。”姜珏敛敛身上的官服,抬起下巴,不以为然。
台下众人言辞激烈,愈发不可收拾。
忽而,殿上高处,传来圣人的声音,“不必争吵,此事,朕已明白。”圣人对下殿下众人,缓缓开口,“镇西侯虽……”
“圣上,漠西战事虽已初定,但我大葳的城池还在羌寒的手里,我大葳的百姓也无归家之路。”站在首位的伏承伏太傅,面无表情,高声打断了圣人。
圣人一怔,目光幽幽,看向了台下。
“百姓流离,乃是朕之过。”他顿了一下,接着道:“成鸣远赴边关,朕当再勉励之。”
“姜太守久居江南,不熟悉漠西的地形,战事焦灼,也实属正常。”明德侯抢先接话,随即又高声劝道:“圣上,与羌寒一役,当需了解地形了解敌军之人,不若,令镇西侯戴罪立功?”
“不可,镇西侯本就是因战事不力才被下令带枷回京问罪,怎可让他再去。姜太守虽不熟悉漠西地形,但他带兵已久,身经百战,漠西军士又久经战事,假以时日,定能收回城池。”姜珏厉声回道。
“假以时日?慢一刻,就失一家,圣上爱民如子,怎能看得百姓如此颠沛流离。”明德侯冷哼一声,接着反驳。
两方势力隐隐相对,圣人高坐明堂,目露为难之色。
隐在末尾的绿衣小官,突然一侧身,站了出来,对着高堂上的圣人行礼,声音清朗,透过吵嚷,传给朝内上下,“圣上,家父曾寄过家书,多番关心圣上龙体,漠西之事,他在漠北也有所耳闻。信中嘱咐,漠西漠北地势相似,羌寒他也了解许多,愿为圣上解忧!”
话罢,抬起头来,众人回头望之,正是定北侯世子——公良瑨。
“这倒也是,漠北漠西,本都是荒漠,这仗,定北侯也打得……”
“是了,是了,怎么看,这定北侯都是要比姜太守合适……”
台下众人,一时间交头接耳起来。
“不可,漠北的回笏虎视眈眈,定北侯如何能抽身……”姜珏开口拦道。
“月余前,父亲和二弟已经大败回笏,他们短时间内,也不敢再起战事,父亲当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敢写信与我,令我面呈圣上。”公良瑨说罢,向前走了几步,待走到行首,躬身递上一物。
圣人点头,身旁的太监走下台阶,双手接了过去,又快步走回,将此物递给了圣人。
圣人展信一看,寥寥数行,已然看尽,他眉头挑起,神色阴郁不明。
“圣上,既已派了姜太守前去,若是再派定北侯,是否不妥?”姜珏脸色紧张,急言劝道。
圣人没有回话,良久,看向台下的伏太傅,开口问道:“太傅有何见解?”
伏太傅老神在在,躬下身子,回道:“老臣只是一个文臣,不懂什么带兵打仗,也不能给圣上谏议。”
圣人眉头微皱,继续开口:“无妨,你说来听听。”
伏太傅站直了身子,仍旧回道:“微臣认为,都行。”
圣人哑然失笑,良久,才继续说道:“太傅不想说,那便由其子来言。凌恒,你来说。”
声音传下,良久,却无人应声。
一旁的掌事太监扫过众人,忽而,恍然大悟,躬着身子提醒道:“圣上日理万机,又忙忘了,伏大公子半年前就辞官出去云游了,如今在京为官的,只有伏太傅的次子,伏济桓,年前,刚刚从刑部调任到了御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