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云雁声终于忍无可忍,捏紧拳头,对准了林絮舟那张本就发肿的脸,但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夏新月右手一抬,盒子里原本凝固的药膏居然晃动起来,黏腻的药膏浆糊似的甩了出去,吧唧,糊了林絮舟一脸。
“啊——疼!”红肿的脸被大力甩了一脸药膏,顿时痛不欲生。
“整张脸涂抹均匀,一会就不疼了。”夏新月顿了顿,凉声道,“还需要我帮忙吗?”
林絮舟捂住脸忙不迭道:“不劳仙君动手,我自己会!”
云雁声松了拳头,噗嗤一笑。
夏新月走到窗边,负手看向外面:“珍珑斋值守的那几人乱嚼舌根、私自斗殴,云阙自会严惩,剩下这些日子你就呆在飞瀑山,一切听凭雁声安排,好生相处,不许胡闹!”
一切听云雁声安排?
林絮舟抹开药膏,斜眼看了看唇边笑意未褪的云雁声,突然也笑了:“仙君放心,我们必定好生相处。”
“好生”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云雁声扭头见他笑得怪异,心中警铃大作。
接下来的日子,云雁声严防死守,自觉没有一丝松懈,吃饭睡觉哪怕如厕都绷紧了神经,然而……
第一日,相安无事。
第二日,亦是相安无事。林絮舟甚至与他多说一句话都没有,云雁声开始怪自己多想,不由放下了戒心。
第三日,云雁声练了剑从道场回来,途经莲潭,林絮舟正憋了气在水里浸泡。眉间微皱,似乎在压抑什么。云雁声远远看了一眼,料想这魔修水性好,不会出事,再者,让他难受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云雁声步入房中,用完晚膳后,按照惯例回房打坐。
平心静气坐了一会就感觉不对,腿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垫着,云雁声掀开被褥,伸手进去,触及一片黏腻滑溜的液体,登时胸口窒闷,抖开褥子一看,几乎魂飞魄散。
他跳下床,奔出卧房,猛吸几口气,这才渐渐回了魂,咬牙咒骂一句,迅速掐了个诀,整个褥子裹成一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门口飞了出去。
林絮舟在莲潭游了个来回,算算时间云雁声已经发现他做的“好事”,此刻定然吓得脸色苍白、惊慌尖叫,想到这里心中不免越发得意,窃笑出声。
头顶就是此时飘来了一团厚重的乌云,林絮舟刚要抬头,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砸下来。
“呱,呱呱……”
莲潭突然热闹起来,密密麻麻的蛙从一片片莲叶上蹦跳开去,其中一只蛙仔跳到林絮舟肩头,叫得甚是无辜。
原来林絮舟这两日不出手是在四处搜集蛙仔,好不容易凑了十来只,全塞进云雁声被窝,为的就是吓他一吓,哪知他已经暴风成长到能够以牙还牙了。
云雁声铁青着脸:“林絮舟,你还能更幼稚一点吗?”
林絮舟道:“我是跟你分享,可惜,好好一盘菜,就这么被你放生了!”
“吃?这么黏糊滑不留手、身上布满疙瘩的丑东西你居然拿来吃?”光看上去,云雁声就觉得恶心。
林絮舟道:“对呀,你昨日午膳不是吃得很开心吗?”
“胡说八道,昨日膳堂炖的是乌鸡汤。”话虽如此,云雁声额头青筋突出,心中隐隐发寒。
林絮舟道:“是鸡没错,不过除了山鸡,我偷偷溜去后厨,在锅里加了几只肥嫩的田鸡,怎么,你不觉得昨儿的汤汁特别鲜美吗?”
“你这畜生——”云雁声暴喝一声,突然胃里涌上来一股酸味,他哽住喉咙吞了吞口水,勉强将恶心压下去,右手召剑对着水潭七劈八砍,顷刻间,好好一床被褥四分五裂,“林絮舟你、你给我等着!”说完,红着眼睛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就等。
林絮舟刚刚戏弄了云雁声,心中得意,竟也不觉得莲潭有那么冷了,浸得时辰久了一些。
将入夜时,果真一群人出现在飞瀑山。
飞瀑山久未如此喧哗。
见对方来势汹汹,林絮舟放松身体沉入水底,心道:“不就是受了点惊吓,好你个娇气的云雁声竟带了这么多人来报仇。”
“你们到处找找那个魔修躲到哪去了!”
人群四散开去,过了一会又围拢回来。
“杜师兄,屋子里没有人!”
“其他地方我们找了,也没有。”
林絮舟透过莲叶的间隙望去,岸上火光点点,少说也有数十人,这么大的阵仗,却未听到云雁声说话。
领头的正是那日在门楼,二话不说,一上来就将他绑了的杜笙歌,职责是云阙仙宗日常安保巡防,只听他语气焦急道:“这臭小子还能躲去哪里?”
一弟子道:“杜师兄,我们再进去找找看,这回掘地三尺也把他找出来!”
“不可,此处并非千仞岩,我们趁玉澈仙君闭关不先行通报就闯入已是不妥,怎可再翻箱捣柜大肆搜索!”杜笙歌略一沉吟,冲着空荡荡的飞瀑山道,“林絮舟你个缩头乌龟,胆敢在云阙仙宗设计害人,却没胆子出来认!”
“出来认……出来认……”声音在空旷的飞瀑山飘荡。
回应他们的是一片黑寂。
杜笙歌转身对众人道:“许是这魔修知道东窗事发,跑下山去了,我们快逮他回来。”
紧接着,岸上一阵窸窣脚步声散去,再过了一阵火光也都隐没了。
林絮舟在水底又憋了一会,才朝岸边靠近,破水而出的刹那,一只修长发白的手掌钳住他的头顶,用力按进水中。林絮舟水性虽好,但之前已憋气许久,濒死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出水面,才换了口气,那道铁箍般的力道又强按下来。
反复折腾了几次,终于在林絮舟手脚发软、差点窒息时,被抓着头发拎了起来,像只待宰的落水狗甩到漆黑、密密麻麻的人群中。
原来他们并没有走。
“把他关进锁灵室!”晕过去前,听见杜笙歌对其余弟子这么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