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还真怪,不止我一个人有这感觉,那段时间我怀疑是我医术出了问题,心里颓丧得很,后来我实在受不了毕生所学被颠覆,我赔了几百两银子,立马走人!”
“也得亏我有点家底儿,不然还真就被他济世堂唬着了!”
“我离开济世堂不过几月,姑娘你猜怎么着,我的失灵的医术又有用了!”
千禧都惊了,“那问题在哪儿?”
“药!他们的药绝对有问题,掺了假!”
“在药里头掺假?这不是丧尽天良的缺德事嘛!”千禧都不敢想,“若是吃死人了,该如何是好?”
“我也琢磨过这事儿,那济世堂的东家原本也是个大夫,他对药门清,许是知道在什么药里头动手脚,动多少手脚能不被发现。”
“周大夫,只有你一个人发现这事?”
“以前我们也怀疑过,就是没查出问题来,没有证据,不然怎么也得让他身败名裂!”
他说完似想起什么,急切地补充道,“且这东家绝对不简单,他给大夫开的薪酬很高,还在契上做了手脚,只要你离开,就得赔付几百上千两银子,一般人谁赔得起!要不是我媳妇儿有钱,我就得在那儿做一辈子的庸医了!”
他说的话,与张贤春大夫的处境不谋而合。
名气大,效果差,可不得被磋磨得没有心气儿嘛!最重要是天价赔偿,还捆绑人一辈子,所以张贤春才说走不了。
千禧默了会儿,指了指天,“周大夫,这东家背后有人?你有没有告过官?”
“一猜就有嘛!东家叫黎可乌,也不知背后是谁,反正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也就是说,即使有人发现了端倪,有了无数猜测,也没有一人有切实的证据,证明这个黎可乌背后操纵这肮脏的勾当。
或是怕他后面有人,又或是怕那高额的赔付。
那怎么管呢?她和江祈安又不是菱州人,江祈安在这个地方也说不上话,更不知那菱州刺史愿不愿意管……
他们此行,主要是为了撬走张贤春大夫,若要管,会不会太多事?
一堆混乱问题找不到答案。
千禧只能去找张贤春问问她的想法。
今夜张贤春大夫依旧看诊到很晚,所有人都走完了,她浑身僵硬酸痛。
她瞧见千禧,沉沉叹了一口气,“姑娘,我不回去岚县,真走不了。”
千禧见她在擦柜台上的药渣滓,顺着摇曳灯盏望,她鬓边两缕花白碎发似是在发光。以媒氏的眼光看她的面貌,额头宽阔,鼻头圆润,眼下有阴鸷纹,是面善的人。
实际也看得出来,人勤勉,爱干净,又温和有耐心。
她想起昨夜江祈安的话,世上许多病症,都是需要投入时间金钱,集有志之士,研究大量病例,共同攻克,才能找到治愈的希望。
妇人义诊这么好的事儿,若是做成了,那说不定会像芙蕖夫人一般,被尊崇,被信仰,简直就是伟业啊!
张贤春见千禧盯着她,不好意思起来,“姑娘看我作甚?”
千禧笑笑,“瞧张大夫好看。”
张贤春一愣,竟腼腆笑了,“嘿!一个老婆子了,有啥好看的!不比你小姑娘好看!”
“不一样的啊,相由心生,张大夫心好,由内而外都让人瞧着喜欢,自然而然就会觉得你好看。”
“嘿嘿,不愧是个媒氏啊,真能说,说得人害臊!”
“那是,活着就靠这张嘴,但我看人就是准,我打一瞧着你,就觉得张大夫一定能成大器,你这面相,跟芙蕖夫人相似,都是做大事的人!”
张贤春听得合不拢嘴,“可别说了!再吹都要飞天上去了。”
千禧呵呵笑着,话锋一转,“张大夫,我可是认真的,现在还真有个做大事的机会,若成了,张大夫以后必能青史留名,跟芙蕖夫人一样!”
张贤春警觉,又皱起了眉头,“我没你们想的那么好……”
“张大夫,如果你不好,我是不可能从岚县特意来找您的,岚县的那些老姐姐个个都说你好,究竟治不治得好病,病人最是清楚,你总不能说她们都是在胡说,你又没雇人在岚县说你的好话不是?”
张贤春低下头,“哎……”
千禧将扫帚立在一旁,站在张贤春对面,凑近了些,她目光灼灼,郑重其事开口,“张大夫不觉得这济世堂有问题?”
张贤春又叹一口气,一晚上,一提到类似的问题,她便叹气。
但千禧的直白,让她松了口,“济世堂……确有问题,但我也……哎……算了。”
言辞间含糊不清,目光也开始躲闪。
千禧不气馁,继续道,“济世堂本身有问题,哪一日东窗事发,这个医馆就完了。张大夫你有本事的,何必在此处蹉跎一生?”
“县令大人说了,只要你能回岚县,他要成立妇人特用的义诊堂,那时候,全交由你一人打理!”千禧掷地有声地说完,目光笃定坚信。
张贤春一时竟说不出话,心脏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