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红莲也挣扎着睁开了眼睛:“银时……”
“小孩给我在这待着。”银时以木刀点地支撑自己爬了起来,又站到了红莲身前,唇边有血丝缓缓渗出,说话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红莲也顶着眩晕感从地上爬了起来:“废什么话,我早就不是小孩了。”
凤仙活动了一下刚才被红莲踹断了骨头的右肩,愈合速度比他想象的要慢——就是这个当口,红莲又从他视野盲区绕了过来,盯死了他的伤处一脚踹了过去。
几乎同时,那个银发武士从另一侧飞奔而来,配合着红莲的动作径直将木刀刺向他的左侧腰后。
凤仙想要反击,右肩的剧痛却让他的动作有了一瞬的凝滞——但没关系,左半边身子还能动。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头上有一阵劲风扫过,是神威解决完了楼上的百华,从栏杆上跳了下来:“——红莲,你既然能让他和你一起战斗,那再加我一个你一定也会欢迎的吧?”
三人同时向凤仙攻去,扬尘掩盖了四人的动作和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红莲恍惚了一瞬,躺在地上想了好久才想起自己在哪,勉力扶着柱壁爬了起来。腹部仍在作痛,眼前一片猩红。
忽然有股力道托在她的背后,将她扶了起来。
红莲回头一看,顶着一脑袋鲜红的血模糊辨认出眼前这人正是瞧着她笑得人畜无害的神威。
她被神威这极其罕见堪称温和的微笑吓得浑身一激灵,想要挣开却没什么力气,只能一边起鸡皮疙瘩一边问道:“……你这变态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
神威没在意她的措辞,心情很好地朝凤仙倒下的方向看了过去:“他到现在都没起来呢。”
红莲一愣,却也松了口气:这么说来,应该是他们赢了吧?
“……银时呢!”她惶急地环顾一圈。
“这呢。”
莫名其妙到了花街也没能成功当上花魁、还被卷进不止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里的银时已经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站在角落里的他手握木刀权当拐杖拄在身侧,驼着背抬起手宛如一个小老头般颤颤巍巍地朝红莲挥了挥,“拖你身后那个最后时刻才出来抢风头的海盗的福,没能死成。”
红莲松了口气,正欲抬手去擦额头的血,红莲忽听上方传来一种沉钝的、类似生锈的金属被强行拉开的模糊声响。
似乎是谁趁凤仙的注意力被引开之际,打开了建在吉原上方的金属笼门。
尘封多年的金属牢笼缓缓开启,阳光渐次铺满被迫在夜里沉浸多年的街道。过不多时室外金光大盛,窗外飘进来人们难以置信的呼喊声和惊叫声。
红莲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忽觉视野诡异地模糊起来。
“哎呀真是的。看样子吉原的小老鼠也不是只会在阴沟里待着啊。”神威扶着红莲往侧后方走了几步,避开窗户站在了阴影里,看着对面那位已然脱力的老人被窗外洒进的阳光照得无所遁形又无法避开、只能无力承受的模样,眼底忽然升起一些莫测的情绪,“这死法……对夜王这个称号来说可真是讽刺极了。”
*
红莲浑浑噩噩地跟从身边人的安排摸索着洗完了澡消完了毒裹完了伤,坐在病床上沉思良久,终于伸出手去随机抓住了一个经过她病床的路人:“我说,现在大概几点了?”
冷不丁被她抓住的神威努力了一下,没能从她手里把自己的辫子抽走,只好开口问了一句:“下午两点左右,怎么了?”
“怎么是你啊。”红莲略嫌弃地撒开了他的头发,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不知道谁缠上去的把她眼睛挡了个严严实实的超厚绷带,“现在周围都有些什么人?”
“嗯?”神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刚刚结束对你们这些人的抢救的医生护士之类的?”
“……我们这些人?”
“是啊,那个被你敲晕的银色天然卷武士现在还在昏迷;你的养父之一桂小太郎和他的……宠物?在主楼倒塌时同时被波及,医护人员想要对其进行救治的时候他们固执地认为医护人员是倒卖人体器官、试图拐卖我那个脑干缺失的妹妹的反派,所以现在正举着扫帚在楼下大厅进行医闹呢。医护人员倒是想给他打镇定来着但实在按不住这个攘夷壮士,你要下去看看吗红莲?”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你还记得那位连人带船撞上我们师团的那位戴着墨镜嗓门很大的人吗?”
“……辰马?他怎么了?”红莲焦急起来,“说起来吉原的事结束了你该带我去见他了吧?”
“唔。”神威歪了歪脑袋,“他的oo被他的副官踩得几近残废,目前正在重症监护室抢救,很遗憾你暂时见不到他。”
“……”红莲思考了好一会儿,“我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从一个天人嘴里听到一位前攘夷志士的这种噩耗。从任何方面来说这出惨剧都丢人得有些过分,我看我还是先装不知道好了。”
想了想她又长叹了一口气,“神威,要不你帮我去把假发打晕抬上来?刚才我和凤仙交手的时候不慎中了他一招,被他打到了脑袋……说是脑袋实际上已经有些接近眼睛了,我发现我好像看不见了。”
神威微怔:“看不见了?”
他瞪大眼睛惊异地盯住了红莲,下意识地伸手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红莲拍苍蝇似的不耐烦地一把拍掉他的手:“行了别晃了,我现在的状态就好像是身无分文走在路灯坏掉的夜路上一样,头顶的灯光一闪一闪就算了周围还有一大堆嗡嗡叫的重影……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令人心烦啊!啊等等,莫非这就是穷鬼的人生吗?这一定就是银时的人生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