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跟来了?”
“红鸾她们知道吗?”
定然是不知的,知道她就不可能缩在箱子里了。
既然被发现了,七寻也没必要继续委屈自己,于是手脚并用地从箱子里爬出来,大口大口吸着气。
“你知不知道南林很危险,你身体刚好,若是染上瘟病,我如何跟红鸾青颜她们交代?”
“我找人把你送回去。”她说着,就要喊马夫停下,“唔……”
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冯涯在心里叹了一声,闷闷的声音从幼嫩的手掌中发出:“小四,放开。”
七寻知道她挣得开,只是不愿伤了自己,才这般好言相劝。
冯涯欲言欲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要开口,她尽量冷着脸,想要让七寻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不能这样胡闹。”
七寻望着她,眼中慢慢溢出泪光。
冯涯:“……要是青颜知道这事,一准要打你。我都还没骂呢,怎么就哭上了?”
不一样,青颜吃硬的,你吃软的。
七寻扑到她怀里,使劲蹭,蹭得冯涯心软,再说不出一句狠话来。
冯涯抚着她头,无奈地说:“本来还想着你年纪小,跟着我巡诊要吃不少苦,现在看来你是自己找苦头吃。”
“你跟着我去南林也行,但是,小四要听师父的话。”
七寻抬起头,用她那副在冯涯看来极具欺骗性的脸连连点头应下。
冯涯暗自叹气,也不知是真乖还是装的。
途中遇小雨,道路泥泞不好走。
好在南林与景中隔得不远,两人在马车中颠簸了两日便到了。
“冯大夫!您可终于来了。”冯涯还没来得及下马车,就看到张大人带着人在路口迎接。
见他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七寻心中一沉。
冯涯跟张大人交谈了几句,面容严峻。她很快做下决定,打算前往感染了瘟疫的百姓家中巡诊。
看到她扫向自己的目光,七寻知道冯涯心中还在顾虑。
于是她主动走过去,伸手拉住了冯涯的衣角。
她什么都没说,冯涯却看懂了她的意思。
“……你年纪这么小,怎么就这么倔呢?”
冯涯蹲下身,脸上是面纱都遮不住的凝重,她帮七寻用巾帕捂住口鼻,强调道:“进去前用巾帕捂住,要捂紧些,绝对绝对不可以摘下来。不要跟感染瘟疫的人靠太近……出了疫家,当著新净衣,切勿让病气沾身。【注】记住了吗?”
七寻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在冯涯再三叮嘱下,七寻紧紧跟在她身边,未曾偏移过一步。
她跟着冯涯走过一家又一家,冯涯悬丝诊脉隔帐问诊,她则拿着笔在一旁记录。
“多用艾草和醋熏,一定要把病患其他未患病的人隔离开……”
“没感染的人也不可大意,都要按时服用避瘟丹。”
南林的百姓都认识冯涯,连连道谢:“多谢冯大夫。”
“冯大夫真是菩萨降世……”
听此,七寻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接连几天,七寻和冯涯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槟榔、厚朴、草果、知母、芍药【注】……七寻累得梦里都在背药方。
可每当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总会感觉到有个人摸摸自己的额头,探着温度,然后放下心来,狠狠松了口气。
七寻知道是冯涯,所以她总会在这之后紧紧抱着她,让她安心,留她多休息会儿。
半个月过去,百姓苦苦问道:“冯大夫,你会治好我们的吧?”他们身上流着脓水,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着瘟疫带来的折磨。
冯涯沉默了会儿,道:“会的。”
七寻跟着沉默了,因为她知道李清他们为了灵狐截断了药材。
没有新的药材弥补空虚,这些人只有等死的份。
在那些人眼中,整个南林百姓的性命,真的就如同地上的草芥一般,一文不值吗?
“这么多天过去,我们中没有一个人康愈,你根本就没有能力救我们!”
“我就说,女子本该好好待在家中相夫教子,她倒好,带着个孩子跑出来给人看病,她会看什么病!一定是庸医!”
突然,旁边窜出来一个满身脓污的男人,他直直朝冯涯扑了过来,眼前就要撞上,还好七寻眼疾手快,抱着冯涯滚到一边,才幸免于难。
那人瞠目指着她们骂道:“庸医!”
“她根本不会看病,她就是个庸医!”
“庸医!!!”
这半个月以来,冯涯勤勤恳恳奔赴在这些病患之间,早已精疲力尽,如今还能强撑着站在他们面前,没有倒下去已是万幸。
七寻眼睛扫视过这群乌合之众,瞪着他们。
她真恨自己不能说话,不然定要骂上几句。
正在这时,最先挑唆的男人夺过旁边的汤碗,朝她们扔了过来。
七寻正欲上前,却被人紧紧抱在怀中,再睁眼,只见冯涯额上缓缓流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