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列队前进时,几人看见这里的百姓几乎人手一张卷轴,这才明了当时越冬丢给他们的那张写满规矩的羊皮纸,其实是现任祭司对先贤定下那三条铁律的扩写。
这位城主之下第一的掌权者,将古朴的箴言制订成森严的规则,再以严刑峻法使其渗入到回南城的每一处角落,是以九莺才如此发问,只不过……
“他应当是知道的。”虞鸢也望向雕塑的方位,她想起昨日裴序那样大的反应,纠结片刻后还是觉得他们有知晓真相的权利,于是如实相告说,“因为这是谢瑛。”
“……”
除了并不意外的谢微和苏罗,其余人都沉默了一瞬。
苏罗看见他们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补了一句:“塑像腰间挂着块青鱼玉佩,是谢瑛从不离身之物。”
“可是先贤……不应该是几百年前的人物吗?”九莺问。
“谁知道呢,大概他真是不害臊吧。”裴序嗤了一声,他调理的很快,也很好,不知是不是因为此刻身边都是能够交付后背的亲友,这会再听到谢瑛的名字,哪怕是站在谢瑛本人的塑像前,他也没有再复发出昨夜那般惶惶不可终日的窒息感。
没等他再发出什么高见,金殿前响起喧天的锣鼓声,在寂静的回南城里炸开,伴着唢呐滴滴答答的声响,奏出一道极为热闹,却又极尽悲伤的曲调。
“城主到——”银甲的守将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声音传遍回南城的每一个角落。
九莺嫌他喊得刺耳,没忍住说:“如此聒噪,怎么这会不觉得破坏城里的秩序了。”
她没用传音,周围却也没人注意到这边,都在望向金殿的入口处。
一身青色宫装,外罩雪白斗篷的的城主款款走出,她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头戴一顶灿金的凤冠,宽大的裙摆上绣满域外的宝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在她身后三步距离处,是全身罩着暗金色斗篷的青年男人,手中拎着一串翠玉菩提,应该是回南城的祭司。
城中的居民纷纷跪倒在地上,赞美城主的恩德,一时间,这片空旷的区域内,只剩下队伍末端的六人仍站立着。
“异乡的罪人,既见城主,为何不跪?”上首的祭司看见这样的场景,出声训斥道。他的声音如同他的脸色一般阴冷,仿佛隐匿在幽暗水域中的毒蛇。
随着他发话,宛如机关被拉动了开启的木绳,地上跪着的所有人,有居民,有守将,有士兵,还有此前在城外见过的商贩,都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们,千百双视线同时扫来,像是附骨之疽一般,令人汗毛竖起。
可谢微忽地笑了,他平静地看过下方乌泱泱一片凝望的人影,转而对向前方的城主与祭司,缓缓道:“莫说这位小城主,便是你们供奉的先贤亲至,我要跪拜,他敢应下吗?”
“你!”祭司苍白的手从华美的斗篷下伸出,指向远处长身玉立的青年,“把他给我关进思过楼!”
“乌尔祭司。”清澈的声音传来,旁观许久的城主终于开口,“汝欲违逆吾之审判,依照自身的意志作出判决吗?”
祭司半张脸笼罩在斗篷帽檐下,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见他手指在空中悬停了半晌,最终猛地收回,沉声道:“是我僭越,求城主宽恕。”
他说的恭敬,语气间却不见半分敬畏之色。
可城主并未计较他的无礼,继续道:“外乡人,擅闯回南城属大罪,吾将依据先贤定下的律法,开启对汝等的审判。”
“并非擅闯,我们是被商人带进来的,这也算罪过吗?”虞鸢说。
对于直接把他们押进城内的商贩,她疑惑了很久,起先是疑惑那些人为何要跑到城外去做生意,可等她看见城中的居民连白楼都不得轻易踏出时,她的不解又变成了:为何他们可以到城外进行交易。
因此,在面对这位过分年轻的城主时,她毫不犹豫地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城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小城主的身形看起来很单薄,甚至由于外面罩着的衣衫过于华贵,衬得她身上那股不相协调的怪异愈发明显,但她还是撑着城主的姿态,凛然傲视着下方的所有人,宣判道:
“回南城不溯因,只论果。汝等的罪过,唯有在天门擂台,方可偿还。”
又是天门擂台。
越冬有意无意的指引,城主急切直白的宣判,都在将他们一行人引向这个地方。
这座擂台有什么特殊之处,又为什么,必须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