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仔细打量了陆银华一番,见着面前娇俏又聪慧机警的姑娘是越看越爱,欲搂欲捧:“真真是个乖巧的姑娘,本宫记得你是爱读书的。上次允诺你去集贤书院取些爱看的书。等下就让张女官带你去取些书。”
说着说着,瞥见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乐昌,皇后疑惑道:“乐昌?”
乐昌仍盯着不知哪处,目不转睛,不作声。
“乐昌?”皇后又唤了一声。
乐昌被身后的桃桃暗地戳了一下,霎时回神,愣了一下,眨巴着眼睛:“……母后。”
“想什么呢?方才华嘉没来,脖子都抻得似个白鹅。如今人到了,却在一旁独自愣神?”
乐昌扫了一眼陆银华投来的目光,与往常无丝毫不同,平静的,温和的,似清泉般,又似迷雾般。
随后一笑,靠着皇后坐下,埋在怀中,软声撒娇:“哼,是母后刚才满眼都是华儿,都不管我了。哼,母后偏心。”
“你这小丫头。华嘉如今算得上你姐姐了,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和姐姐吃醋的吗?”
“我就吃醋,就吃。”
乐昌挪近了些,在皇后怀中使劲蹭着。
皇后揽着她,言笑晏晏。
陆银华也在一旁笑吟吟的。
“乐昌不许没规矩。”
骤然,殿外传来一浑厚有力的男声,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殿门,明黄的龙袍委地。
话音未落,殿内众人齐唰唰跪倒在地。
震彻晴空的“陛下千秋万岁!”声回荡在殿宇内,久久未曾散去。
“都起来吧。”弘元帝抬手一挥,众人才缓身站起。
“父皇,您怎么来了?”乐昌蹦蹦跳跳地跑到弘元帝身侧。弘元帝摸了摸乐昌的毛绒绒的脑袋,坐于主座上。
皇后问道:“陛下怎怎不命人通传?”
“朕只是此处看看这机警灵巧的郡主。”弘元帝眸光扫及一侧垂首的陆银华,手一指,“抬起头来。”
自弘元帝踏进殿门那刻起,他每一步踏在金砖上的脚步声似敲击在陆银华耳畔,尖锐寒冷。
而此时,弘元帝用着温和的嗓音让自己抬起头,她却莫名地浑身发毛,颤栗不止。
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正惧怕面前面容和蔼的九五之尊。
怎么会不惧怕?
梦中,帝王之怒无人可挡。顷刻间,双亲惨死,家破人亡。
弘元帝广推仁政,心系百姓,广纳谏言,多方选拔贤能之士,是百年难得的仁政之君。陆银华也曾抱过一丝可笑的幻想,坚信陛下如他所表现出的一般,是仁慈宽厚之君。
陆银华暗自深吸一口气,咽了一口唾沫,攥紧身侧衣袖,缓慢地将头抬起,但目光仍低垂看地,不敢直视弘元帝。
“那日,你是如何想的?”弘元帝问道。
那日。
哪日?
陆银华咬紧牙关,后背不自觉冒着冷汗,眸子微颤,跪于地上:“那日,臣女只想着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不容出事。当日出于危机,行事多有冒犯皇威,臣女自知有错,甘愿领罚。”话毕,叩首于地,单薄的脊背微微发颤。
头磕在金砖上清脆作响,无人敢在弘元帝出言前先作出声响。
“有错?”
一时殿内众人噤若寒蝉,空气冷至冰点。
弘元帝盯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陆银华,嘴角微勾,容色缓和:“无错,救驾有功,嘉赏。”
“谢主隆恩。”陆银华再次叩谢。
弘元帝随即一笑,话音一转,疑惑道:“你为何会觉朕会罚你?朕不是赏罚不明的暴君,不需如此怕朕。”
陆银华依旧垂头,一字一句道:“臣女深知陛下英明神武,兼具尧舜之功,允恭玄默,化民以躬,帅下以德,是千秋万代难得的明君,定会赏罚分明。然臣女确实在危急之时尊卑不分,对皇后娘娘多有冒犯,臣女自知有错,甘愿领罚。”
“有个词,叫功大于过,朕赏你郡主封号,食邑一千户,这都是你在危难之间舍生救主所应得的。”弘元帝摆手,一旁嬷嬷见状,将陆银华扶起。
“谢陛下。”陆银华福礼,垂首。
弘元帝凤眸微眯:“华嘉,看着朕。”
陆银华抬眸凝视着面前慈眉善目的明君,面上波澜不惊,心却提到了嗓子眼,眼见要蹦出。
“郡主封号,食邑一千户。这是朕赏你的。除此以外,你自己可什么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