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成三人率先来到了东院的会客厅。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是两名参将每次站在诺大的屋前,都要感叹一句“这就是大乾首辅的实力吗?”
这间会客厅位于第二近的院落里,依旧是坐北朝南。门外游廊立着四个朱红色圆柱,一人环抱粗细。
三米多高的门刷着好似古铜色的漆,夜里泛着铜制的光泽,白天阳光照耀显得金光溢彩。大门看不出什么木材,敲击有金石之声。
踏上台阶,才能初见内里的无限奢华——
中堂是一副巨大的山水问道画,初看只觉得大,从而陷入看不完全貌的慌张。
这就是挂这幅画主人的心思了。相比于猛虎下山这种第一眼的视觉冲击,这幅画,越细看,越会觉得难以把握全貌,一隅已经够欣赏者品味一番,不由得心生寰宇之浩渺,凡夫俗子犹如尘埃……
当然这也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用,比如李守成看见了之后只会感叹一句“老头,花了不少钱吧?”
屋顶吊着一盏暖红色的灯笼,洒下柔软的黄色。不知道从藏在哪儿的铜香炉,透过镂空的描龙画凤的图案,让整个屋顶沉浸在氤氲袅袅的细烟中。
这光这烟,真让那副画更加有求仙问道的意境了……
厅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圆桌,周围摆了一圈紫檀的座椅,首位圈着扶手的座椅上雕刻了纷繁复杂的图案,李守成自然是看不懂。
此时那张椅子上坐着的老叟就是李守成的老父亲,宦海沉浮二十余载,此刻已经成为中央中枢最高长官,正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臣——李鼐。
看着老父亲笑眼盈盈的看着自己,李守成也换上了爽朗的笑容,毕竟来吃饭的总不能太吊脸子。
李守成他们三人一到这个院里,两名参将就被请到了隔壁的偏房,饭倒是不会亏待他们俩。
于情于理他们两个也是不能跟首辅大臣一张桌子的,这是李守成知道的。要不是他是老爷子的亲儿子,他一个不到四品的武官,四品的文官来了他都得往后稍。
但是,谁让他就是亲儿子呢?你说气人不气人!
李守成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老爷子的左手边,他看着屋里这些下人,一个个迈着小碎步,悄无声息地忙着自己分内的事情,好像一只只小蚂蚁。
只听见老爷子轻轻地咳了一声,这些小蚂蚁又如同雪花落在湿润的泥土里,瞬间消失得无形无踪。
李守成踩着脚下的地毯,问道:“老爹,这毯子不赖啊。”
老头面向他,慈爱地说道:“你终于吃出来细糠了?”
“什么话?哪有说自己儿子是山猪的?”李守成脸上也没有出现丝毫不悦。
“哼……”老爷子偏头白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法兰西进贡的。”
“哦……”李守成如获点睛,“进贡的……进贡给咱家的?”
老爷子被逗乐了,拿手指头戳了李守成脑袋,“你就!你就吐不出来个象牙!”
爷俩这么有说有笑的,这一幕被站在门边的李建功看了个完全,他阴恻恻地站着,好像一个湿漉漉的阴暗水鬼……
他其实站了好一会儿了,爷俩其实也看见他了,但是就是没人招呼他。
最后还是李守成装作刚看见的样子,一边站起身迎他,一边惊呼道:“诶呀大哥你怎么才来,老爹等你半天了,你个不孝子。”
其实也不是多么的兄弟情深,就是聊了一会儿他看老爷子迟迟不说开席,才想起来老爷子可能在等这个偏执的大儿子。
“我不孝子?”李建功难以置信地瞪着李守成,然后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孝子?”
他气笑了,他气的简直要七窍生烟,“我是不孝子?”
他心里有苦说不出,他这个弟弟童年就跟着娘被当做宝一样无忧无虑,甭说念书了,他在乡间上房揭瓦下河摸鱼日子好不快活。
他跟着爹出去考功名,每日天不亮就读书。他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快要在冬天被冻死,在夏天被热疯,大多数时候处于喝一口凉水饿不死的状态,更艰难的是对前途未卜的巨大心理压力。
他十几岁的时候有次病的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发烧烧得只说胡话,奄奄一息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痛苦地蜷缩在草垛上喊娘。等到他奇迹般地恢复了神志,只看见父亲那双嫌弃他软弱不堪大用的眼神。
终于,他们终于杀进朝堂,他每天就跟一个疯子一样,他爹让他咬谁,他想都不想就冲上前去。
而他这个弟弟,早早就搬出去,找了自己情投意合的夫人,不用困在纷繁的牢笼里。他守着老爹每天有挨不完的骂,老爹的眼神也透露着对自己的嫌弃。而他的好弟弟,把他打成这样,回来依旧父慈子孝,一派天伦之乐!
凭什么?
果真,天下父母疼小的……
李建功准瞬间就被自己宽慰了,从气急败坏变得消弭失落,他晃晃悠悠地走到老爷子的右手边坐下。
“开席吧?”李守成问道。
老爷子没有什么反应,就看见一个个如花似玉的丫鬟端着精美的瓷盘,精美的菜肴往桌上一道道地放。
李守成哪知道什么跟首辅大臣的用餐礼仪,他就一道菜上桌他就马上先尝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