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允这一提,到让王涵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那是小学二年级的暑假,记忆已经不太清晰了,但他依稀还记得,那是整个夏天里最热的一天……
天气过于闷热,小孩子贪凉又爱抓虫子玩,王涵和刘二阳人小胆大,趁着大人们事务繁忙,偷偷去了附近的仙鶤山,没想到知了没抓到,反而在迷阵一样的树林里迷失了方向,直到天黑他们也没能走出那片森林。
黑夜的到来,白天休息的捕猎者们也开始了丛林厮杀,物竞天择,王涵他俩不敢在黑暗中继续前行,只能找了个安全的树洞暂避一晚。
那晚在山上发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要不是王涵经历了这么多,可能到现在他还以为那只是一场噩梦。
夜里,静谧的森林温度骤降,湿润的土地像是结上了一层白霜,睡不安稳的王涵隐约听到了铜铃声响。
他睁眼一看,山林里起了一层厚厚的白雾,身边的刘二阳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人马,打头的几人面白如纸,穿着身银黑长袍,头戴官帽插着鸡翎,像极了庙里的武官。
其间不仅有骑兵,还有手持旌旗、华盖、羽扇的仪仗,近百人的队伍,簇拥着一架三十六抬的黑色神轿。
轿夫们步伐一致,如平波缓进,水上行舟,生怕惊扰到轿里的主人,整个队伍庄严肃静,气势汹汹,像是要踏平整个山头。
可除了惊醒王涵的那一声铃响,四周万籁俱寂,仿佛山里的活物都陷入沉睡。
王涵揉了揉眼怀疑自己还在梦里,可他突然看清了一个白面人手里夹着个猪仔一样昏睡的胖娃。
那不是刘二阳吗?王涵吓了一跳。
自打王、刘两家成为邻居,刘二阳就是王涵最好的朋友,其他的小孩都笑他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只有刘二阳把他当朋友对待,如果刘二阳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以后可能就再也没人陪他一起玩了。
小孩的想法即简单又冲动,王涵想也没想,鼓足了勇气追了上去。
“你们是谁?把刘二阳放下来,不然我就报警了。”
王涵拿着一个根本没有信号的小灵通,装腔作势地吼出声来,那些人齐刷刷的看向他,似乎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孩子。
他们人多势众,举止间都透露出杀伐之气,腰间已经出鞘的佩刀,浮现出几道晃眼的寒光。
王涵忍不住退后一步,但很快他就发现,轿子里的主人只是说了句什么,这些白面人又乖乖地将刀刃收了回去,而且看自己的眼神变得非常奇怪,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东西一样。
王涵小腿打着颤,可是不能逃,如果他跑了,刘二阳怎么办,突然一阵炽热传来,胸口处,小叔给他的护身符正在发烫。
王涵正感到奇怪,但随着那股烫热消散,原来还按兵不动的白面人,猛地凑到了跟前,像是扼住小猫命运的后脖颈,提着王涵的后领就把他给拎了起来。
王涵害怕极了,张牙舞爪地嚎叫,他大喊着刘二阳的名字试图将他唤醒,可是七岁大的孩子实在是太弱小了,根本没有反击的力量。
白脸人也不把他当回事,尖长的指甲往嘴上一滑,王涵的嘴就像缝上了一样,噤了声。
王涵被扔到了一匹马上,队伍又继续前进,直到被带到了一个像是宫殿一样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众人簇拥下,主人从神轿走下,坐到了大殿的高台上,隔着一层薄薄的云纱幕帘,王涵隐隐约约能看见那是一位年轻的男子,他头戴冠冕,身着华裾鹤氅,绮罗珠履,手中羽扇敲击着扶手,发出沉沉的声音,期间一言未发,像是在考虑如何处理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
又过了好一会儿,殿里抬来了一面通体朱红的花鼓。
王涵被带到了鼓上,身旁的白面人一脸冷笑,用他那破铁般沙哑的声音,阴沉地对王涵说道:“汝等冲撞神明圣驾,罪该万死,但吾神慈悲,念在汝是太阴之体,可网开一面,若要活命,还该献上极乐舞助兴,不然你和那只小崽子都得拿人头来赔罪。”
如果这事放现在,王涵虽然不会跳什么极乐舞,但极乐净土还是会扭两下的,就算偏题,那不是还带着极乐两个字嘛!
可那时的王涵知道什么,他都没太听懂那话里的意思,只知道要让他在鼓上跳舞,不跳的话,他和刘二胖都得嗝屁。
王涵长这么大,他还重来没跳过舞,只会做广播体操,难道要现场表演一个雏鹰起飞。
王涵欲哭无泪,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四周又涌出了许多乐师歌女,一首首悠扬的曲子被奏响,编罄齐奏,丝竹八音,笙歌鼎沸。
此音乃钧天广乐,乐声苍凉、气势宏大,王涵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自己动了起来,做着他难以想象的高难度动作。
其舞姿好似飞天揽月,踏日摘星,小小的身躯,姿态却比成人还要来的清雅、庄重,像是青泉流水,灵动的舞步体现的主旨却是幽然静谧。
音乐不停,舞步不止,时间好似无止境的循环,王涵的手脚都仿佛不属于自己了一般,红红的脸蛋上湿漉漉的,除了豆大的汗珠,还有眼眶都兜不住的泪水。
作为一个七岁大的小孩能坚持到现在还没崩溃,心性已经足够坚强了,可碍不住他体力不支,精疲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