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妙捏紧手机,沉下一口气问:“那他们要多少?”
“二十万。”
方沉兰语气无措,“妙妙,你说怎么办啊,咱们现在哪来的那么多钱,原本分期还就已经够难了,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拿出来这么多钱!”
常妙一时间也有些沉默,但她现在不能也慌了,“妈妈你先别急,咱们先有多少拿多少。我这周稿费可以下来,能凑个两万差不多,你和舅舅再把手头有的合算合算,剩下的我想办法。”
“你想办法?妙妙,这可是二十万呐,你还在上学,从哪搞这么多钱来,实在不行妈就再去求求以前的那些朋友……”方沉兰说到这里,突然一阵呛咳起来。
常妙鞭长莫及,隔着电话想让方沉兰去倒杯热水顺一顺嗓子,但是对面的咳嗽声好像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从喉咙扯着肺部,一声声的,听的人心里很难受。
好一会儿,咳声终于停歇,方沉兰那边却有人在喊:“12床,你怎么跑这来了,快回床上去。”
常妙一愣,急问:“妈妈,你住院了?”
方沉兰没吭声,家里都这情况了,她也不想再给孩子添麻烦,可她不吭声,常妙就更着急,如果只是钱的问题,她可以坚持,但家人一定不能再出事!
“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生什么病了,不然我现在就回去。”常妙不得不硬起脾气逼迫道。
方沉兰:“没事,妈真的没事,就是肺部有点感染,医生说住两天就能出院了,你不用担心。”
常妙:“真的?”
方沉兰保证,“真的,我病历上都写着呢。”
常妙心下稍安,但口气不松,“好,那你明天有空给我把病历拍照发过来,我这周末回家看你。”
……
通话结束,常妙在楼梯间静静待了会儿,头顶的声控灯已灭,黑暗本应带来恐惧,可是她一个人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光线和噪音被厚重的铁门隔离在外,难得有了一种逃离掉现实的感觉。
在她21岁之前,家庭生活安稳富裕,爸爸虽然很早就离世了,但外公、舅舅、妈妈一直都对她很好,物质上不缺,精神上的爱意更不少,可以说,常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事实上,老天爷是公平的,人的苦难是既定的,没有人会一直幸运,外公在她大二那年病逝后,舅舅接管了家里的公司。
舅舅方程南为人踏实,但在做生意上确实没什么天分,开始靠着外公留下来的基业还能撑着,但很快就被人骗了,公司一垮再垮,像座将倾的高楼,一夜之间轰然就剩下一堆废墟。
这半年多来,他们把能卖的都卖了,租了间两室一厅的房子住着,舅舅找了份快递员的工作,妈妈原本也想帮忙,但不得不说,外公在世的时候真的太宠家里的女孩子了。
妈妈当初大学毕业后就没有工作过,时隔这么多年,以前学的那些东西早忘得差不多了,想去做体力活打扫个卫生刷刷盘子,那双从没做过粗活的手根本就受不了那样的摧残,没两天就搞得通红发肿。
方程南哪里见过姐姐这副模样,看她偷偷在屋里抹眼泪,直接推门进去叫她别干了,还不如自己多跑几个单。
可所有人都清楚,他再多跑几单又能有多少钱,光靠他和常妙的稿费一个月下来还完欠款根本不够,所以方沉兰最后也只是放弃了刷盘子,托人艰难地找了份钢琴老师的工作,临时工性质,工资不高,至少保证了三人的生活费。
而到了今天,如果没有这个意外,他们原本还算能平稳地慢慢度过这个坎的。
可现在……
常妙从楼梯间出来,她还来着例假,不知道是不是受情绪影响,小腹一阵阵的坠痛明显,手机屏这时闪了下,是秦羽鹭发了消息催她快点回去,李知行准备切蛋糕了。
常妙去洗手间换了个卫生巾,出来后,往包厢的方向走着,然而脚下却沉重得像灌了铅。
望着无人的走廊尽头,她索性停下,靠在墙上抱着膝盖蹲下来,给自己了一个平复心绪的时间。
二十万呐,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家里现在的情况每个月根本存不下钱,自己这边两万,舅舅那边保守估计就算是五千,妈妈那边是生活费动不了,这么加起来杯水车薪,离二十万还差得远呢,更何况除了这一家,还有别家要还。
常妙深吸了口气,继续思索着。
当初没有选择实习而是自主接单就是为了多挣些钱,现在也不可能去向公司预支什么薪水,要是向亲戚朋友借——该借的能借的早在公司倒闭之初就借过了。
羽鹭……
这个念头一起就被常妙摇头甩掉了,羽鹭家庭情况是还可以,但是也不能一下借她那么多钱吧,而且不到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想向朋友借钱。
无关面子,只是担心这份友谊会在现实的催化下变了质。
提出,否决,再提出,再否决,常妙头痛得厉害,眼眶一瞬间涌上热意,她吸了下鼻子,又使劲将那份蠢蠢欲动的软弱压了下去。
会有办法解决的,不能哭!
常妙想起什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纸条背后有胶,撕下来的时候并不完整,但上面的关键信息却一个没落。
常妙盯着纸条上的二维码,指甲掐进皮肉。
要不,试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