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南陌知道这种人的心理防线没有那么好瓦解,于是不急不徐地道:“呵,原来淮王殿下不是你的主子。”
她这话其实带着个小小圈套。从将繁杂的讯息整合到一起后,景南陌就开始怀疑,这次杀人案的主使是那个她和阮菖蒲都压根没见过的淮王。而郑猛正是在这位王爷手底下听命的市井流氓。
之所以有这样的推测,是因为郑猛不事生产,却总有银钱花用,过着相当富裕的生活,他一定有个钱财来源。从前郑猛对此的解释是,他在城外有产业、有庄园。
但这个谎话早就被徐大流戳破了,徐大流去乡下走了趟亲戚,回来就到处说郑猛胡吹大气,那片地方都是王府的产业,哪有他一个地头蛇的份儿。这话初听只是一个牛皮吹破的故事,但细想下来,如果这是一个幌子呢?
一个极具身份的大人物,为了笼络手下给他办事,便从身上拔了一根毛作为赏赐。当然,为了避开别人的耳目,让手下作为黑手套替自己处理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那些产业并没有进行明面的交割,依旧挂在王府名下,
甚至,它们可能仍由归属王府的佃农耕种,只是每年不菲的收益源源流入了那个手下的口袋。
仔细想来,郑猛有个颇不好惹的后台,这事在官场上,应该有人隐约知道。这才能解释徐大流被杀后,阮菖蒲成了唯一一个因嫌疑入狱的倒霉蛋,官府却没有找行踪相对固定、与徐大流冲突更加激烈的郑猛。
毕竟人家后面有人,没拿到真凭实据,你打的是郑猛的屁股,还是他身后那位大人物的脸?
另外,南门那群官兵的身份虽低,却毕竟带个官字。一般人即便有十二分的豪富,想要笼络他们,做杀人灭门这么大的案子,也是有相当难度的。
毕竟人家看守城门,油水也还不错,又不是非要脑袋别裤腰带上才能讨生活,何必冒着给上官抓住全家玩完的风险干活?
而且南门那帮人作案,明显不是一个两个经不住诱惑,而是有组织的,有人负责执行、有人负责遮掩、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要他们全部听命,除了有非常的利益,还得让人家相信、这件事有人捂得住,案子发不出来。这就需要指使者有相当的身份。
而这个年代,藩王虽然名义上没有军政大权,只能分享封地的收益。但规定是规定,执行的时候变通可就多了。这群生在皇家的政治动物,很多都会选择在地方上笼络一批亲近自己的势力.
野心大的,图谋将来有更进一步的机会,野心小的,也可改善一下自己的生存环境。他们在封建社会天然高贵的身份,使这件事的难度降得很低。
不过,这些终究只是景南陌的猜测,所以她用了“原来淮王殿下不是你的主子”这种说辞,如果郑猛的幕后老板真是淮王,听了这话,关注点肯定会落在“淮王”身上,自然联想到“阮菖蒲”掌握了不少情况,在讥讽他的隐瞒。
如果郑猛的幕后老板不是淮王,他听了景南陌的话,也会疑心自己先前说错了什么,使得“阮菖蒲”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
而这两种状况,郑猛的震惊程度一定是不同的。所以景南陌说话时,眼角余光一直没离开郑猛的脸孔,不放过他神色一丝一毫的微小变化。
果然景南陌讲出“淮王”二字的时候,郑猛的眉眼猛地抽动了一下,他的手掌不自觉地抓握,似乎想要拿到什么利器暴起发难。然而下一刻,这家伙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抵住喉咙的刀子上,绷紧的肌肉瞬间又颓了下去。
他这一连串的微小动作,都被景南陌清清楚楚收入眼中。
她心理忍不住骂道:喵的,真是淮王!那天阮菖蒲看到的与南市格格不入的华丽马车,只怕里面坐着的就是他。他在那儿见了郑猛?这混蛋玩意还挺“礼贤下士”哈,驭使郑猛这种市井人物,居然亲自出面。
嗯……也不能这么说,从郑猛替他杀人来看,这家伙在淮王那边的生态位是专做脏活的黑手套,这种勾当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亲自出面传达是最谨慎的做法。从古至今,多少事是层层转包给干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