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解释这些,宁瑶有些难言的别扭,“刚才我试了……真的很苦。”
徐知远见她神情有些奇异,想来是想问他需不需要蜜饯,但还未出声便被先声夺人,
“丁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公子是极不怕苦的。”
尘风见满屋子的人都被公子喝药的速度惊掉下巴,颇有些洋洋得意道,“公子之前可谓是药罐子里泡大的,怎么会怕苦呢?”
“尘风。”徐知远见他越说越多,将汤药一饮而尽后便沉沉一唤。
尘风自知失言,但倒也不惧。只笑着接了自家公子手中的药碗,又从口袋中轻车熟路地掏出一枚糖果,“公子,吃颗糖缓缓吧。”
徐知远接住他的糖,正要往嘴边一送,却看见宁瑶手中也拿好了蜜饯。
也看见此刻,她拿着蜜饯的指尖似乎也因用了太大力道,微微泛白。
“这是我备好的……蜜渍金桔。”
*
宁瑶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
他到底还伤着,又是被师伯所伤。她自认她光明磊落,从不落井下石,怎么今天却鬼使神差地朝他药里又多放了三两黄连呢?
而这讨厌喝药的人实则却并不怕苦,反而是因常年服药所致,更显得她这样荒唐可笑。
说到底,其实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只不过如今却好似被尘风一句话戳穿,在心里头火辣辣地烧着。
她神色几度变换,捏着金桔的手终究还是无力地垂落下来,只淡淡答应了一句便要回身,“…你既然喝完药了,我先走了。”
“等等。”
徐知远见她脸色大变,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立时将糖抛给尘风,朝他不动神色地使了个眼色。
尘风也不动声色地把其他人往屋子外撵。
“阿瑶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蜜渍金桔?”
他毫无犹疑,快步上前将她紧握的手掰开。
两人指尖相触,方觉她手柔白而细腻。
继而是…怎么掰也掰不开。
仿佛十分恼怒,她捏得很紧。
徐知远费了老劲才从她指间解救下这颗金桔,一口送入嘴中,继而回望她稍显疑惑的眼神。
“尘风同我相随多年了,口袋里才时常备有糖果。”他很少向人解释这些因果,只以为她是因他未曾坦言相告而置气。
因而和缓道,“阿瑶日后来找我喂药,也如今日一般备些蜜饯可好?”
说完,见宁瑶一脸不信,他又垂眸轻声地服软:
“…无论谁给我递糖,我都只吃阿瑶的。”
他声音从容和缓,如山涧高泉,让宁瑶那些莫名的心绪一忽而都被安抚下来。
要不怎么说,她梦里真是被色迷心窍。
眼前人容貌俊美,目如点漆,瞳如秋水。桃花眸总多情,然而此刻这双剪水双瞳里,满心满眼地只映着她一个人。
哄人语调也这样生涩…她虽然是没哄过人,也没见过别人这样瞎哄她的。
宁瑶看他嘴中含了颗金桔,还要急急向她解释,忍不住笑出了声。
徐知远心知,这是圆回来了。一时眉头微松,如同死刑豁免,很有几分畅意。
两人此时脸贴得极近,也叫宁瑶愈发能清晰看到他眉如墨画,溢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和明晃晃的欣喜。
…这呆子,真的有这样开心吗?
“好啊,下次给你带蜜渍杨梅。”
顺手刮了刮他鼻尖,宁瑶一笑,“大馋猫,我走了。”
*
待月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家郡主自从那书生房中回来之后,眉间沟壑自生,脸上阴云密布。
郡主一贯是不会把对旁人的气憋在自己心里的,如果有,也会好声好气地同她们说清楚。
这样的神色,只有一个解释——
她在生她自己的气。
这时的郡主一般不会发脾气,也不会迁怒其他人,不过她不怒自威,还是叫待月有些心疼她手中正吃着的糕点。
郡主手劲大,每次都能揉成不同的形状呢。
小心翼翼地送上新的茶点,待月听宁瑶忽然冷声道,
“待月,传信影卫。”
“我要知道徐知远从出生开始的所有事情,让他们事无巨细地报上来。”
宁瑶想起徐知远喝药时那豪爽的模样,和尘风熟练的动作。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不是在乎徐知远,也不是在乎他为什么那样高兴…只是在乎用什么方式能打动他。
两者的意味,是截然不同的。
殊不知,待月也心道这厮究竟有什么魔力,竟叫郡主十天半月来这样上心。
她有些迟疑地问,“那郡主…黄连,还加吗?”
宁瑶闻言,神色渐渐凝重起来,看得添茶的仆从脸一低又一低,躬身离去了。
“自然是…”她缓缓道,“加。”
“他不怕苦,再多加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