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我吃完这汤饼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你……大可不必如此花心思。”我如是说。
“那你可以吃慢点。”他净了净手,把另一碗汤饼放在自己面前,然后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他吃东西的样子也十分斯文,不像个习武之人,倒与那些宗室弟子一般讲究礼教,不,看那样子,应是比那些宗室弟子更讲究些,可他一个穷光蛋,怎么会学成这些的,这脸蛋这身姿这气韵想引得城中女子的爱慕简直轻而易举,难不成他想着有朝一日入赘宗室,自此来个咸鱼翻身。
我越想越觉得我的这个想法很有道理。
毕竟,这人除了穷,也没什么能遭人鄙弃的了。
“比之你那位朋友,我的厨艺如何?”
我被他问得一愣,想了想说:“比之他还是稍逊色些。”
其实我也有些意外,百里仲斐的厨艺比之白泽居然毫不逊色,甚至口味还有些相近,但那位可是九重天上的神君,十三年来我受了他不少恩惠,义气如我,是绝不会为男色所诱背弃于他,故而无论如何,白泽的厨艺在我这里总归是顶顶好的。
但他这样问我,我也不好伤了他的心,便连忙补救道:“但你这厨意绝对是世方城中最好的。”
他看着倒无甚所谓,继续吃着汤饼。
“若你以后不做剑客了,也可以当个厨子,即不枉费了这番手艺还能养家糊口。”
我说的是真心话,他过得如此落魄,做剑客只能挣面子挣不了钱,有这手艺还不如改当厨子来得好些。
“多谢家主又为我谋了份生计。”
他浅浅一笑,倒把我看愣了。
怪不得说书院中的姑娘都喜欢看他,这不笑已然英俊,笑一笑简直是倾倒众生,啧啧,原来男色同样误人呐。
当夜,我睡了个好觉,醒来时似乎还是笑醒的。
原来心情好是件简单的事,譬如吃到了好吃的东西,譬如你周旁的人有一张好看的脸,譬如第二日这人又主动给你做了好吃的朝食。
看到那些热乎乎的糖糕,我欣喜之下又极尽夸讲了百里仲斐一番,虽然他依然表情淡然得什么也没多说,但我心中已然将他纳入自己的心腹之列。
“我此次回来做得最对的事便是结识了你,不若你下次便和我一同回姑苏去。”
“白泽神君怕是不会同意。”
“虽说白泽并不是什么好说通的,但他最受不得我缠他,我若缠一缠他他大约还是能将你留下的。”
“家主真觉得神君经家主那样‘缠一缠’便能将一个外人留下?”
“当然不能那么容易,像你家主这般随侍身侧是不大可能,但兴许能留在姑苏老宅给伍念做个伴。”
“帝京的伍琛有丹株和玉尘伴着,姑苏的伍念自个儿守着那旧宅子几百年了,很孤单的吧。”
“也许那位喜欢自己一人呆着。”
“可不么,他们狸猫都喜欢自个儿呆着,不过嘛,自个儿呆久了,总有想要找个人说说话的时候,你虽说是百里氏,但和凡人没甚区别,寿数区区几十载,挺合适的。”
我说到寿数时,不觉自嘲地笑了。
凡人和我,都活得不长。
白泽也是个不爱热闹的,寻我伴个数十载,可能也正合适他。
百里仲斐最后也没说是否同我回姑苏,只因我们说到一半,柳邑便过来说阿甯邀我去书院一逛。
我疑惑了一瞬,书院有什么好逛的,多半是找理由去会一会她那心上人。
也罢,反正闲着没事,我倒也想会一会那位顾先生。
我让柳邑先去回话,自己和百里仲斐再慢慢踱过去,也算是给了阿甯与顾先生独处的时间。
书院的路我不熟,但百里仲斐应是很熟的,而事实上百里仲斐带我走岔了路,齐云书院在山下主城外,可我跟着他在城中歪歪扭扭地绕了很久,直到看见路上有书院的学生路过我方觉得走对了地方。
“我不知你原是个路痴?”
“并不是。”
“那你怎能在那戏楼前面走过三次?”
我瞧他也是顿了一下,才说:“家主不是想拖些时间。”
我狐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为我顺水推舟?”
他不置可否。
算了,他若是好面子我也不想揭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