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她那个冷冷清清的公寓，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齐朗问：“江城的家吗？”

郁芷点头。

那里其实都不算家，只是个住处而已。

他提出建议：“家里可以放一些盆栽。你有喜欢的花吗？”

齐朗说着，脑子里想起了那朵灿若朝阳的花，果不其然地听到她说：“我喜欢向日葵。”

“不过我只是晚上回去睡一觉而已，还是算了吧。”

齐朗点头。

听起来像是为了聊天而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但齐朗很是配合。

他又等了一会儿，见她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忍不住说：“郁芷，我们聊聊？”

郁芷的神色瞬间就暗了下去，移开视线。

她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

齐朗不再说话，耐心地等着她。

过了一会儿，郁芷开口：“我没有想过要自杀。”

说完见齐朗明显不信，她接着道：“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

然后她收回视线，重新眺望着远方，说道：“只是，我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想着，河水把我冲走也好。”

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有那么一丝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说这话时，郁芷坐得直直的，声音也变得悠远，带着些迷茫和虚无。

齐朗抿了抿嘴唇，看着身旁的她，眼中多了一些其他的情绪，说：“郁芷，你生病了。”

郁芷点点头：“我知道。”

两年前她就知道了，是抑郁症。

她以为经历过了重要的人的离去，自己已经变得无坚不摧。

可是她渐渐地发现，自己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

两年前，郁芷正忙着做课题和实习，重压之下的她终于支撑不住。呕吐、失眠直接影响了她的工作和科研效率。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一个人去看了心理医生。

她并不想告诉医生自己之前经历过的事情，她已经带着伤痛活了那么久，不需要被再次提起。

医生给她开了些药，吃了几次，她的症状有所改善，就再也没有去过医院。

之后的日子，除了自己常年失眠之外，一切正常。

在她清醒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自杀。那一瞬想被河流冲走的想法，现在的自己只觉得荒谬。

“请你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郁芷偏头看着他，眼神带着恳求。

可齐朗并不能放下心来。他不知道郁芷对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更担心她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还会如此。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事实上，在自己被石头拦住的那一瞬间，她是庆幸的。

“邱湫知道吗？”

郁芷摇摇头：“我不想让她担心。”

齐朗的眉头皱得更深，邱湫是她的好朋友，更是曾经朝夕相处的室友，她生病竟然瞒着她。

郁芷说完又抬头请求他：“不要告诉她！”

齐朗看着她的样子，觉得自己的心正在被什么东西所控制着，郁芷说一句话，他的心就被牵引一下。

他想开口问问她，问她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会生病？

为什么会不快乐？

可他几乎是立即就掐断了这个想法。毕竟，那份几乎让她放弃生命的痛苦，怎能由他轻易地去触碰呢？

齐朗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郁芷……”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语气里带着关心。

虽然他没问出口，可郁芷仍然从这简短的两个字听出了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她勉强地笑了一下，说：“我现在没法告诉你。”

她连自己偶尔的回忆尚且痛苦万分，何况坦然地对别人说出来呢？

齐朗的视线仍然落在她的身上，问道：“郁芷，你不觉得自己太累了吗？”

把什么话，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连个分担的人都没有。

他的语气仍旧轻柔，说这话时明显染上了一丝心疼。

郁芷轻声地说：“我习惯了。”

“齐朗，不要劝我什么，也不要问。”

齐朗过了几秒，叹了一口气，说：“好。”

他不再说话，缓缓地收回落在郁芷脸上的目光，和她一起看着远处的山峦。

两人在漂亮的玻璃顶下静静地坐着，感受着湿润的空气，空气中除了有泥土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蔷薇花香。

雨水打在玻璃顶上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眼前朦胧的美景也在天然雨帘消失之后，变得越来越清晰，渐渐地，似乎还能看见一丝若隐若现的天光。

雨停了。

齐朗偏头看郁芷，见她已经撑着手睡着了。

……

等郁芷再次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圆嘟嘟的笑脸。

“郁芷姐姐，你醒啦！”

念念兴奋地叫出来，满脸开心。她仍旧扎着羊角辫，脸蛋红彤彤的，非常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