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通电话是一个男人接的,听声音像中年男人,说着不标准的普通话。
田巧说着滚瓜烂熟的台词,通知他及时取件。
他不耐烦地说:“取什么取!你们都没有发取件码给我!”
田巧遇见这种状况也不是一两次了,有些年龄大点的客户会在网上买东西,但他们不知道取件码为何物。
田巧耐心地跟他解释可以查看短信,或者去购物平台上查看。
“或者我直接将取件码念给您听,您记一下。”田巧说。
男人跟个炸药桶似的,暴躁地说:“我不记!我没有收到信息!我都不知道你们公司的地址在哪里!你叫人给我送过来。”
田巧眉毛一撇,说:“不好意思先生,您的地址超区了,我们的业务员无法派送过去,麻烦您过来取可以吗?而且我们的取件信息是系统发送的,通常都可以收到。”
男人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听,不停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我没有收到信息!没有收到!”
“我家就住在xxx啊,这都送不过来吗?”
田巧:“不好意思……”
男人打断她,暴躁大吼:“你们没有给我发取件码!”
“……”
田巧愣住了,她眼眶一酸,隐忍地望着玻璃门外的景色,夏季的树木生长得十分葱郁,在蓝天白云之下仿佛散发出了自由的气息。
但一切与她无关。
她忽然想到昨天上班给一位客户打电话,想要跟他核实物品的信息,开头只是问了他一句是不是x先生,电话那边的人便勃然大怒,说:“是啊!我x你妈干什么我xxx!”嘴里疯狂地吐出各种污言秽语。
即便如此,她也不可以挂掉客户的电话,因为一旦挂断,就什么信息都核实不了,流程将无法继续。
田巧麻木地按照流程问他:“请问您的收件地址是xxx吗?”
他说我x你妈,重复地说着。
田巧估计他是精神失常,或者是家里死了人。
流程规定他们要把客户说的话一字不漏地登记起来,她却一个字都打不出。
工作这么多天下来,她第一次感到无助,这种问题该怎么自如地解决,她完全无法应对,甚至不争气地想落泪。
田巧已经忘记那时在电脑上登记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心如止水地挂断了电话,仿佛从没被人辱骂过。
没人能在她的脸上捕捉到任何一丝的窘迫。
“我说了我没有收到取件码!喂?喂!”手机里的男人一声比一声愤怒。
田巧咬了咬后槽牙,她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一棵树,霍然大吼:“傻逼玩意没收到就别要了!不会看信息学什么网购!”
男人的声音登时一顿,似乎被她唬住了。
办公室的所有同事看向了田巧。
田巧忽略了所有震惊又疑惑的目光,在男人轻声说“我……”
“滚!臭傻逼!”她怒吼一声,挂了电话。
田巧胸口起伏着,眼眶瞬间通红。
肩膀和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着,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在沸腾。
她知道自己失态了,也破防了。
田聪说的对,她就是在打烂工,一份月薪三千没有假期天天受气的烂工。
这就是她逃避的代价。
同事们大气不敢出,办公室里寂静无声。
田巧顶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把快递件分门别类地放进柜子里,此时,公司的手机响了。
田巧认出了这个号码,是刚刚那个傻逼男。
她冲动地挂掉了电话。
傻逼男又打了过来,田巧的脸庞滑过两行心酸泪,她接起电话,哑声又硬气地说:“你好。”
她死都不会跟他说“您好”的。
她背向全体同事,偷偷揩掉眼泪。
傻逼男的语气和刚刚截然不同,他好声好气地说:“小姑娘,我们有话好好说,说话不要那么冲嘛,之前我好像收到过取件码的信息,但被我当垃圾短信删掉了,你再发一次给我好不好?”
男人相当震惊自己竟然会被区区一个客服骂,听上去还是个很年轻的女生,她怎么敢的,难道不怕被投诉吗?
他猜测田巧应该不是好惹的人,不然哪来的勇气,以他短浅的见识他可以猜出来,她背后有人!
完了,自己的手机号家庭住址还有快递都在她手里,说不定会找人干他。
他一时害怕,火急火燎打回电话来示好。
原来他是会正常说话的啊,田巧克制住哭腔,瓮声瓮气道:“知道了,我稍后给你发取件码。”
田巧挂了电话后,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的头快要低到了极限,给傻逼男发了一条取件信息。
确认自己不会再流眼泪后,田巧坐回了工位上,薛小贞发了条信息问她:小巧,怎么了?
田巧估计薛小贞是替主管来打探情报的,只回了四个字:傻逼客户。
薛小贞:没事没事,我们要冷静。
田巧顿时觉得自己刚刚好丢人,无地自容了。
她不喜欢和戾气重的人相处,可是那一刻的她,已经被同化了。
薛小贞安慰了田巧一句,忙给洪姐发信息:估计是客户不太好说话,她经验少受不了也正常,不过我真没想到,她斯斯文文一个人,还会骂客户啊,人不可貌相啊,真有种。
洪姐也是被田巧吓一跳,田巧在公司里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做事认真细心,学东西也快,别人问她话她总是笑眯眯地回答,就像小白兔一样温顺。
可是见证了她骂人之后,洪姐发觉自己好像看走眼了。
洪姐头疼地回薛小贞:她是有种了,我们公司业绩上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