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诞生是贵族昂贵的羊皮靴上的污渍,罪名是以卑贱的平民之血玷污了纯洁高贵的血脉,甚至连累了原本备受子爵宠爱的母亲。因此,他自小和母亲生活在那还算富裕的乡下贵族庄园家,却受尽白眼。
但好在,尽管不受待见,他还是受到了贵族家庭教育的恩惠,语言、马术、算术、礼仪等,从温柔的母亲那里习来了许多知识,聪明的头脑和极强的学习能力让他很快在新生一代里崭露头角,子爵大人也终于对他们放缓了脸色。
直到有一日,从未谋面的父亲突然出现,像一阵风一样把无力反抗的、弱小的他带离了那个地方,甚至直接跨越大洋,来到了远东的陌生国度,名为日本的国家。
这里是日本北部的一个城市,陌生的人种,陌生的语言。他脱离了那卑微却又高贵的贵族庄园,从不受待见的小少爷沦为随处可见的流浪儿,跟着血缘上最亲的陌生男人在贫民窟里生存。
不过,对他来说,两者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不明白父亲在想什么,不清楚他每日在做什么,但他从父亲那里学到了在贵族家里一辈子也无法学到的东西——撬锁、制作炸药、枪击等等在内的大量犯罪技能。
可能是因为犯罪家族的血脉,他在贫民窟里的生活可以说得上是如鱼得水,只是他依然忍不住想念大洋彼岸的母亲,思考她在那里过得如何,如果没有了他的存在,母亲在家族中的境遇会好转呢?
但没想到,他只在十二岁那年等来了一封临终前寄来的信,由他的父亲代为转交——是母亲在病逝前寄给他的绝笔。
字迹潦草,沾满了泪痕。
他求百无聊赖的父亲带他回国。
彼时,他已经能够独自在贫民窟独自生存,于是他用母亲教他的贵族礼仪,父亲传承给他的犯罪天赋,联合子爵家的敌人,将那个明明是至亲却折磨母亲至死的家族,那些曾经羞辱他们的人,那些暗中进行可怕实验的卑劣者送进了地狱。
随后,他自愿走进了英国异能力关押高危异能力者的监狱,算是为母亲的死赎罪。
然后就到了一年多后,就是被死屋之鼠带出监狱的现在。
……
“真是精彩的故事。”
费奥多尔轻轻抚掌,仿佛他是歌剧院里被精彩表演所折服的听众。
奥利弗垂下的目光放空,他注视着自己脚下泛着诡异油光的木质地板,暗暗嫌弃地撇嘴。
三月份欧洲地区气温较为温和,但航行在高纬度海域的体感温度相对较低,何况是见不到阳光的底层船舱,更是阴冷不适。
原本在监狱中一直保持赤裸着的双足被套上了雪白的袜子,他现在依然穿着那套象征着囚犯身份的素白棉质服装,他蜷了蜷因血液不畅通而僵硬发麻的脚趾。
真是恶趣味呢,哪怕他从船舱里面逃出去,这么特殊的衣服估计也会被那些通过气的船员给逮起来。
“听说,您一开始只是被关押在低危的异能力囚室中。”费奥多尔又抿了一口茶水,平静地注视着茶水中一圈圈泛起的涟漪。
“一是因为您束手就擒时表现出了无害顺从的姿态,二是因为仅仅12岁的低龄,哪怕在手脚甚至面部都沾满了鲜血,依然被当做了一位异能力暴走的无辜孩童来对待。”
费奥多尔就像是亲临现场旁观了那一出惨剧一般,他轻呷了一口红茶,娓娓道来。
“三是因为英国子爵庄园地下室中搜索出了人体实验的痕迹,这可是天大的丑闻呢。当时那些抓捕您的警察恐怕也只是以为您是那场可怖的人体实验的受害者,在非人的欺凌下爆发出来异能的力量,拯救了那些在人体实验当中被折磨的孩子。”
“根据现场的痕迹检测,所有被害的英国贵族们浑身毛发消失,全身上下被黑色凝固的血液覆盖,面容模糊到无法分辨身份的地步。检测后发现,他们无数道钢线般的切割,而脖颈上面深可见骨的勒痕是最后的致命伤——他们死于自己身上的毛发。”
奥利弗面色寡淡,流金般的中长发垂落至锁骨,在昏暗的光下折射出灿烂的光晕。
他的声线似冬夜凝结的雾凇,用仿佛在说着其他人的事情般的平静口吻叙述道,“这是罪有应得。毕竟他们所承受的,不过是他们施加在无辜孩子身上的痛苦的百分之一而已。在生命的最后,绝望又痛苦地感受着生命像沙子般从自己的手掌中离去,却又无可奈何,也算是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赎罪吧。”
“真是残忍又痛苦的死法呢。被自己身上头发缠绕着,越勒越紧,肌肉仿佛被切开,骨头也在哀嚎着,像是要把骨髓拽出来一般的钻心疼痛,持续了几个小时,又无法逃脱,只能在那灭顶的绝望当中缓缓地走向死亡。”
费奥多尔饶有兴味,尤其听到对方无意间提到的罪和罚的论述更是让他眼眸浮现出古怪的欣赏。
“听说血掌印几乎布满了整个庄园,想必,哪怕再低的价格,后面也不会有人愿意接手那个发生过凶杀案的豪华庄园了吧?”
哪怕说着残忍和痛苦,费奥多尔那双眼睛依旧平静得像死水一般,甚至还浮出了某种愉悦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