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天色迟暮,春水傍枝芽,月华皎洁打在上面,像极冷清美人在世人面前秋眸微动。
眼前的氛围本应是寂静缱绻,可耳畔不断传来的人群喧闹声让人难以忽略。
周围有光影摇晃,和着月光一起偏进她的眼里,她循着光源看去,看见了不计其数的火把。
城楼之下,百姓举着火把,抬臂高呼,穿过高台看向她,发出痛快的笑声,似乎大仇将报。
“这个祸害!”
“烧死她!”
“杀死燕千盏......”
漫天火光在她的脸颊上摇曳,让她向来冷清的眸染上暖色。她这时才发现自己身处城楼之上,被众多手持长戟的士兵围住,再无退路。
她低眸打量着脚下的百姓,从他们高兴的表情上看到了一个事实:他们都盼着她去死。
“够了。”身后有人出声呵斥止住楼下的百姓,士兵闻声,为来人退开了一条路,让那人提步来到她的身前。
“虐杀百姓无数,与众多妖魅勾结,你可知悔?”
发丝凌乱之中,有人抬起了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对视。
眼前的人剑眉星目,身着玄黑圆领广袖长袍,浮金龙麟栩栩如生,头戴祥龙雕镂束发金冠,领口处的黑色毛领衬得他肤色冷白,眉眼贵气逼人。
这是沈灼肆的脸,还是那双如星的眸,他看向燕千盏,如玉的脸一半隐在阴影之中,眸中情绪浮沉,不似初见般澄澈。
燕千盏不喜这般被人打量的感觉,微微偏头,将自己的下巴从沈灼肆指间偏离。
沈灼肆双眼微眯,看着燕千盏,眸中众多情绪纠缠。
“陛下,杀了她!”
“留着这女魔头,那些枉死的百姓该如何交待......”
“她就应该和走狗孟枕一样处死!”
城楼之下,百姓呼声不绝于耳,声声痛斥、声声控诉。
沈灼肆冷笑一声,抬手示意,让身后士兵止住楼下百姓的呼声。
他低眸看向燕千盏,目光似在质问燕千盏。
燕千盏一身青衣单薄,迎上他的目光,坦然一笑,朗声说道:“我绝无可能滥杀无辜。”
不论是在梦境还是现实,刚才百姓所说的罪行,她绝对不可能犯下。
她的声音极为透彻,穿过一众士兵,让城楼下的百姓也听得一清二楚。
城楼下的百姓发出起哄声,吵闹声更加,情绪激动,纷纷向她丢来手中火把。城楼极高,那些火把终是没能丢到她眼前。
混乱火光之中,有木头被烧焦的味道钻进她的鼻腔,呛得她微微皱眉。
燕千盏忍不住咳嗽几声,再次抬眼,眼前映现的是床头木梁。
刚才所见,竟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皱眉起身,坐于榻上,目光触及一旁的枕头,其上摆着一张蜷缩的字条,不知是何时放的。
她抬手将字条拿起、展开,上面再次出现了熟悉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和上次所见一样。
字条上赫然出现两个大字。“快跑!”
淡淡烟气钻入她的鼻腔,让燕千盏忍不住咳嗽。这些烟雾似有感应,越发嚣张,骤然浓得几乎化为实质,笼罩住整个房间。
原来刚才燕千盏在梦境中闻到的气味竟不是错觉,而是确实有木头烧了起来。
燕千盏凝眉,迅速起身,掩住口鼻,提手拿出袖中的传音符,指尖划过明黄符纸,将其开启。
传音符的那边传来沈灼肆有些困意的的声音:“发生什么了?”
燕千盏快速起身,手中紧紧攒住传音符,向房门处走去。
“这家客栈走水了,快跑......”
她声音一顿,目光触及到自己的袖口处,那里本来一片淡青色,不知何时竟悠悠挂了一枚铃铛。
那枚铃铛极为小巧,通体青润,颜色几乎与她的衣裳融为一体,只有铃铛内里闪着暖色,不仔细看倒真是难以察觉。
燕千盏顾不上多想,走向房门的脚步不停,双指刚触上房门,手上便传来滚烫的灼烧感。
这明明是木质的房门,为何竟如此滚烫。
她的手指一震,手中的传音符掉落在地,袖口处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响。
沈灼肆的嗓音从传音符传来,丝毫也无刚才的困意,反而带上了一些凝重。
“燕千盏,我刚才下楼走遍整个客栈,一个人也没有。”
“而且,这个客栈根本没有走水。”
他刚才听到燕千盏所说的话,急匆匆来到燕千盏房间,踹开房门一看根本没有人。
而本应该在他隔壁的孟枕也不见其踪影。
他又下楼走遍客栈,确实一个人影也没有,刚才还能见到的店小二、掌柜纷纷消失不见,客栈里也根本没有走水的迹象。
偌大的客栈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一切平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燕千盏抚上房门的手一下顿住。
她低眸看着眼前的房门,虽然和她来时并无不同,可门扣处分明多了一些抓痕。
这时她才注意到,木质地板上遍布着血色的小脚印,如同有人带血赤脚在房间走过,尤其在她的床头处颜色极浓,像是在此处停顿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