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性格说一不二,又为了他好,他若再不听劝,执意要和母亲一起,她免不了要生气。
夜色正浓,齐光阳提了一笼微弱的灯,走在雪地之中。
因为怕摔倒,他走得极缓。
好在睡觉的居所离糕点铺不算太远,他只需走一会便能到,不然他是万万不敢一个人走这夜路的。
他独自走着,忽地想起今日白天时候,自己与李其文说过话。
下次遇到李其文,他应该向李其文道个歉。
他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慌张和莽撞,便生出了逼问李其文的心思。
可莫名的,他就觉得内心很不安,像是对危险的某种预感。
他不敢再多想,按住内心的慌乱,拢紧自己新制的披风,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雪花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又砸进他手中的灯笼里,似乎要将本就微弱的光熄灭。
他眯着眼,仔细看着脚下的路,一刻也不敢分心。
不知为何,明明平日极短的路程,他今日竟这么长时间也还没有到。
似乎有东西落在他身上,沉甸甸地压着他。
他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他转过头,不敢再看,只加快了步伐。
“咯吱——”
“咯吱——”
好似是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那声音分明极轻,却又极清楚地落入齐光阳的耳朵。
就像故意的一样。
故意要让他听见,故意要惹起他的恐慌。
齐光阳的眼皮突突地猛跳,一颗心直砰砰,胸膛里的跃动声越发明显,似乎心脏就要跳出胸膛。
齐光阳的喘息声越发粗重,肩上的重量越来越沉。
明明到居所,只有那么短的一段路,他现在却只觉得自己永远也到不了了。
似乎想起什么,他猛地抬头看向夜空,只见夜色一片寂静祥和,半点雪花痕迹也无。
那刚才打在他脸上的雪花是什么?
他骤然低头,向自己的脸上摸去,手上一湿。
他的手上,赫然是被冻住的絮状线头,像是绣娘裁布时丢弃的碎布料。
绣娘......李娘子......
怨母!
他心下一惊,腿上登时失了力,脚步踉跄,手中灯笼跌落在地。
于是这黑夜里唯一的一点光亮也消失不见。
如今只有浅浅的月光照在地上,勉强让眼前一切模糊呈现。
“你看见我妈妈了吗?”
黑夜里,一道声音幽幽响起,尚带着稚音。
在齐光阳的前方停着一双虎头鞋,像两只燃烧的小老虎。
那红得几乎明亮的颜色,正好似学堂走水时的大火。
虎头鞋祥纹遍布,红色喜庆,在此刻看来却有些诡异。
齐光阳颤抖着抬头,顺着虎头鞋看上去,对上了李其文的目光。
李其文眸中一片冰冷,看他好像死物一般。
“你看见我妈妈了吗?”
似乎察觉到齐光阳没有回答,李其文又再次询问了一遍,语气波澜不惊。
“你妈妈不是死了吗?这怎么看见?”
齐光阳反应过来眼前是李其文,松了一口气,拍掉身上的碎线头,站起身。
想起今日白天所为,他自觉所为不对,低了头道歉,声音诚恳。
“对不起,李其文,今日所做是我不对。”
齐光阳悄悄抬眼看向李其文,却见李其文以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他,好似从来不认识他。
齐光阳还以为李其文还在生气,语气越发诚恳。
“对不起......”
话还没说完,他听见耳畔传来一声戏笑,声音尖利,似女子嗓音。
肩上的重量顷刻之间消失,齐光阳只觉如释重负。
他抬眼看向李其文,只见李其文脸上扬起一抹古怪的笑。
他看见李其文双目黝黑盯着他,语气幽森:“妈妈让我带你回家玩。”
“和我一起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