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看着眼前人装柔弱,不能点破,还得跟着一起演。
“华公子是我的朋友,于公于私我都没理由不来看你。”
她端起茶杯轻嗅,抬眼注视对方,对面也毫不避讳地回视。
“含章这么犹豫,是怕我下药吗?”华景城猝不及防地发问。
她扯起嘴角,呷了一口,没有顺着他的话回应。
“风月阁一事闹得满城皆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许是试探过于直白,华景城完美无缺的笑脸似乎出现一丝裂痕。
他眉尾微挑,抬起茶水饮了一口,“兹事体大,我不敢妄议。”
沈含章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闲聊罢了,莫不是你把我当外人,不肯与我分说?”
他与沈含章对视良久,那双熟悉的眼睛里徒生许多连他都看不透的情绪。
“真凶不难确认,重要的是定罪的证据以及......实力。”
很客观的回答。
毕竟是个人都猜到,但没人敢撼动这座压迫百姓已久的大山。
“早朝之上,大理寺呈上口供称涉事官员指认景国公及其子卖童女血和处女身,如此惊世骇俗,合该天诛地灭。”
沈含章转动茶杯,手指不时敲击杯沿,眼神清澈又无辜。
她问道:“国公乃三朝元老,轻易动不得,你说我该怎么办好?”
少女眼睫颤动,嘴角不自觉向下撇,这般真诚诉苦,仿佛真的把华景城当救命稻草。
“若他狗急跳墙,恐落得两败俱伤。”
华景城敛下眼眸,轻咳后端正身体,低声劝道:“陛下如今羽翼未丰,何必如此着急铲除异己。”
沈含章不置可否,俯身向前,以手支颌。
“一条疯狗在我面前,我不动他,他就不会主动咬我吗?”
华景城无语凝噎。
沈含章本也没想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起身拂袖,视线直直钉在他身上。
“华公子杀过人吗?”沈含章突然发问。
华景城乌眸黯然,喉结滚动,哑着嗓子道:“不曾。”
沈含章深呼一口气。
“我做过一个噩梦,梦里我被深爱之人一箭穿心,可我却没法恨他。”
她猛地闭眼,又睁眼,“因为我爱他,对我来说他是最特别的。”
不等华景城回答,沈含章便夺门而出。
华景城胸口剧烈起伏,攥紧双手,指尖几乎要嵌进肉里,他望着沈含章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肯移开目光。
等周围再次安静下来,他捧起沈含章喝过的那个杯子。
杯口还残留着她的口脂,他眼神缱绻,痴迷凑近,贪婪吸食着属于她的味道。
末了他将自己的嘴贴在同一位置。
沈含章钓鱼执法,用指甲盖也能猜到华景城的表情,心情大好往试训场走去。
陈毅是当天晚上被秘密押解入京。
明政殿内,各方势力各据一席之地。
不等众人发难,陈毅抢先跪下,“陛下明鉴,臣是被冤枉啊!”
宇文锦横眉冷对,把供词摔在陈毅面前,“白纸黑字的状词,你还想抵赖?”
陈毅扫了眼供状,直起腰身。
“京中谁人不知你是酷吏,底下嫌犯非死即伤,手段用尽只为挑拨我与陛下的君臣关系。”
他恶狠狠地剜了宇文锦一眼,“像你这样的狗官就该天打雷劈!”
宇文锦冷哼一声,对着高台上的女皇抱拳请求道:“请陛下即刻将陈毅下狱,臣保证不出下半夜定能将风月阁案审查结案。”
“赤羽向来以法治国,你张口就要给我定罪,除了这张狗屁不通的证词外,你根本没有证据!”
陈毅一听宇文锦要屈打成招,顿时就有了底气,他高声为自己辩解。
“陈府上下从未有人与风月阁有瓜葛。”
“犬子温良恭谨,待人友善,状词言其强占妇女草菅人命,皆是莫须有的罪名。”
“你这狗贼为上位颠倒黑白,实在德不配位!”
狡兔三窟,陈毅确实从未直接出入风月阁。
陈翔灿耽于美色,出现在风月阁时面具从不离身。
即使有人认出,也没人敢直接指认。
而风月阁明面上的东家和账簿在事发当晚就处理干净,任刑部和大理寺如何搜查也不会和他有半毛钱关系。
陈毅唯一没算到的就是居然有人敢直接指认他。
他不敢拿陈翔灿的命陪他赌,只能先行把陈翔灿送走,自己只身赴京。
陈毅仰视着沈含章,后者面露难色,早已暴露其没有底牌。
就这样还敢同他叫嚣,也是自己老了才这般草木皆兵。
但凡年轻十岁,他早就带兵逼宫,哪里会受这口气。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沈含章的审判。
虽然暂时没有证据,但古来今往,君要臣死臣不得必死,只是她未必有践行古语的实力。
可陈毅人就在眼前,真要把他下大狱控制起来,看起来也未尝不可。
就看有没有人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台下人暗潮汹涌,台上人亦思绪万千。
半晌,她起身宣布:“大理寺正宇文锦罗织构陷,陷害忠良,即刻关押天牢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