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嘉不得不待在河边小区,那是她的任务,可她实在不喜欢这个地方。她常常想走。而火山火车成为观光火车后,就解决了她想走却无法走的困境。
河边小区中,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因疾病卧床不起,他最近却意外地精神很好,常在笑,阳光下,也像是不再有霉味,意外的干净轻盈的感觉。
他已经连续好多天,听到清晰的孩童笑声了。孩子们一直都很忧郁,他已经绝望悲观的认为,这里,孩子们不会获得点滴幸福了,可他们却突然快乐起来,而且都很友好地聚在一起,每天都在精神奕奕地玩跳大绳。这都是那个叫柠嘉的女孩带来的变化。
他现在的生活,每天都在孩子们玩跳大绳的笑声中开篇,他觉得很轻松。
这位老人与柠嘉有些奇妙的缘分。柠嘉这一生唯一见到过的绅士,就是这位老人。柠嘉不到十岁的时候,曾在回家的路上,与这位老人狭路相逢。
柠嘉在讲述这件事时,是这样说的,“生平第一次见到的绅士先生,是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吧,他大概六七十岁,戴着圆边高帽子和茶色墨镜还拄着黑色拐杖穿着棕色皮鞋和黑色外套,很高大,像是西装革履闪闪发光的一个精致的大人,我直直盯着他看,傻乎乎地。他迎面走过来,对我点头致意,如果是贵族小孩,我也应该点头回以致意,可我不是,于是低下头很害羞地赶紧走了。所以即使是那样的一个小地方,也会有高贵的人停留的,说不定还是一个高尚的人。童年滤镜下,也许没多少真实面貌,但感觉依然停留着。”
这位老人早已不再记得柠嘉,柠嘉也不再记得他,可谁能想到,柠嘉意外地送了老人最后一程。
老人已经很老,生病了也不会有人像小时候年轻时那样关心他,他这样等待着死亡,谁在乎他满心的难过悲伤和迷茫呢。所有出现在他面前的人,神情都那样平静,甚至还有淡淡的喜悦。所以他知道,他是连悲伤都不能展现出来的,因为他已没那个资格。他在死去的那一天,意外地,是柠嘉送他去的医院。病房里来了人,可他只静静看着柠嘉,他流泪了,千言万语无法再表达出一字一句,这样刹那间的温暖,是神明送他的最后的礼物。柠嘉静静靠着病房的墙站着,她看着老人无声地哭泣直到再无意识地死去,那最后的面容上,竟然带着一丝天真的孩童般毫不知和了解生死之痛之苦的喜悦。他像是回到了最初最幸福的瞬间。她为他感到高兴,多少人即使死去,也无法找到一丝快乐的归地。柠嘉静静地站着,没人注意到她,她也无声地哭泣着,眼泪像决堤的大海。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世界上唯一一个绅士死了,剩下的,都是狗屎。
这位绅士,是位灵魂穿越进男子躯体内的女士。
河边小区的居住环境很不好,柠嘉做了噩梦。她没有亲人后,常惊恐发作,这个“没有亲人”,不是常人所认为的那种让人感动或唏嘘的那样,而是,另一种样子。柠嘉惊恐发作时,常在睡梦中尖叫痛哭瑟瑟发抖。而这次的噩梦,虽内容不同,可也有些异样的相似之处。
“房间里很黑,窗外的光线让这里有些光却很让人感觉压抑恐惧。我这张床突然拔高,而小厨房等变成了一层,而床则是在二层,像是一下子变成了两层格局小房子。有一头巨大的白色皮肤发光的生物趴在床角,我示好着让它过来,摸了一下它,滑腻腻的触感,原来是头猪,等到它回到床脚又睡了,再看它,它好像又是一头大象的样子。我在梦里疑神疑鬼,听到声音,低头往下面那层看去,看到了老鼠从破的食品袋子里钻出来,吓得我要疯了,而不知怎的,小厨房里那些调味品和锅碗,都变得巨大,就在我身边。我将大油桶往下砸去,好像是砸中了那老鼠……”
柠嘉的这些话,都是讲给于新书听的,于新书是她的主治医生,也是唯一一个,不停在柠嘉怀疑自己是不是不正常不对劲有问题时,坚决否定的人。
柠嘉本来很喜欢她的,直到她开始给她粘稠的不自在感。但于新书在柠嘉的脑海里,始终是天使姐姐的形象。
路峰和宋志坐在一家温馨整洁的小店里,面对面。
路峰直抒胸臆:“那件警服是我的,那个人是你杀的。”
宋志有些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汤碗,看向路峰,往后靠了靠,坐得更舒服些,但依然是脊背笔直,总是给人十分有礼貌的感觉。“警官,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再招惹我,你没死,你真以为是你命大吗,是我本来就没想杀你而已。我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杀了你,会让柠嘉过于难过,我就下不了手。”
路峰听到他提柠嘉,第一反应是强烈的愤怒,可他那拳头还没挥出来,就看到宋志的神情瞬间变得没有丝毫情绪,有种强烈的非人感,过于可怕的压迫感袭来,路峰怔怔地将拳头藏了回来。
路峰不敢再轻举妄动,他努力调整了几下呼吸,将手机推到桌面上。宋志垂下眼帘瞥了一眼,随后就笑了。手机上是被他杀死的三个老头。
宋志拿起汤勺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纯粹的贵族做派。
“警官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是看我不顺眼,想用这样恶心的东西害我喝不了汤吗?”
路峰鼻子里憋出一生冷笑,他把手机拿回来,盯着宋志说:“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让你联想到了什么?你会用这种手段虐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