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一个夜晚,她偷偷躲开侍从们,跑到母亲房中,平日端庄的王后正在酗酒。
她并不害怕,只是好奇。
等走到母亲身边,她被一种从未见过的目光笼罩。
“被上天诅咒的孩子,同时也是被祝福的,可以忘掉不开心的一切,只由旁人来承担…真好。”
母亲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手顺着滑到了脖颈。
莫温从小就知道自己被预言背负着杀戮之命,但这也没什么,父亲、母亲、哥哥,都对她很好。
她的生活还是很幸福。
但她忘记什么了?她没听懂母亲在说什么,只是感觉难过。
也许是醉话吧。
没过几个月,母亲就安安静静地走了。
死前谁也没见。
那时候哥哥说,母亲的哥哥从小就将母亲视若珍宝,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哥哥还说,母亲半生苦楚,亲人的贪婪都反噬到她身上。但好在,都过去了,将来的风雨都落不到她身上了。
她去到了更好的地方。
莫温已经不太能记清母亲的样子,但她记得哥哥说这话时的神情。
现在想起来,那种眼神叫做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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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你昨天晚上怎么不和我说这些?”莫温突然想起来,也想起了哈伦难得的不太正面的形象。
“昨晚上…我想劝你不要去,但是,又觉得不该…我不该拦…”
“没事的,哪有什么该不该啊。昨天我是真的想不明白,所以想问你的意见,但今天,我也是真的不想再用魔法搞清这些事了。”
过去的生活已经过去,也无法改变,手上的杀戮不管是出自什么缘由,也只会一个一个地增加。
她就算跪在地上朝着天上的人伪善地忏悔,又能换来什么?
即便确认了缺失的过去,退一万步说,如果能改变,她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吗?
不会。
不如看看眼前吧。
如果这也是一种自私,那她现在就要躺在这份白得来的安宁之上,即便要踩着亲人的血骨。
这是她一刀一剑挣来的自由,她绝不放手。
“那如果,我真的主动进了幻境呢?”莫温故意问道。
“…我跟进去看看。”
“你知道怎么进吗?”她失笑。
“…”
“咳,那个,薄荷还有剩余吗?”莫温觉得哈伦有点局部,但也有点可爱,主动帮他解个围。
“…有!有…”他连忙抓了一把。
“刚好,我那里还有蜂蜜,可以做薄荷蜂蜜酒了。今晚,我们就只喝剩下的苹果酒吧。”
烤野猪腿并不复杂,只是等的时间长。
在屋外的火边坐着,莫温把酒一杯一杯灌进喉咙,有说有笑。
哈伦说空着肚子喝酒最容易醉,莫温就和他玩游戏,输了的就喝一杯。
可莫温总是输,哈伦赢到怀疑自我。
他一个开过酒馆的用技巧输都没能成功?
他开始灵魂出窍一般地独自复盘。
“哈伦老板回去再精进一下吧,我先回去加件衣服,喝点酒还是有点冷的。”
莫温起身,身形还是很稳当,没有一点醉意。
屋内的柜子不用时就用细藤缠着,她上手去解,结果藤条越缠越紧,好像也忘记了会魔法这一回事,她只是固执地和绕了死扣的藤较上了劲。
空气变得粘稠。
烦躁的感觉顺着手臂爬上头皮,耐心忽然丧失,她狠狠地砸了一下柜子。
“都过去了…过去了…”
她悄悄和自己说着话,重整思绪,把藤条缓缓撕裂、扯断。
“莫温。”
哈伦在屋外唤她。
“…来了!”
她原地站定,呼了口气,确认自己的心跳静了下来才转身出去。
一杯冒着热气的深蓝色、还挂壁的液体端到她眼前。
“夜幽蕨草…你不是最讨厌这个味道吗?”莫温闻了一下,嫌弃地避开,她也不太喜欢。
“所以给你喝。”
哈伦又往前递了一下。
不能拂了别人的好意…莫温摒气一口闷掉,一股腐烂的气息仿佛在五官内游走一圈。她险些呕了出来。
但温热的液体涌进喉咙,脑中忽然一片清朗。
这里面,还有能让人安定、放松的龙眼花。
“野猪腿烤好了,来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