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馆正堂内,朝廷官员一入门,弟子间便炸了锅。
"武师近日新收一徒,天赋远胜师兄,定是他心生嫉妒!"
“放屁!我们大师兄的天赋用得着嫉妒?!”
“才三天破九品、四天过八品,小师弟眼看就上七品了,大师兄怎么比?”
“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哈这就急了,我听说,武师正打算把今年村里保举的名额给小师弟呢。"
一名布袍少年怒气冲冲地上前,把那说话的锦衣弟子一把推翻,两边立马打做一团。
这武馆在十里八村小有名气,弟子来源也分明:穿锦衣的,大抵是交钱的富家少爷;穿布袍的,多是贫寒人家的富有天资者。
大乾武举每四年一次,只有得到保举名额的试子,才有资格参选应试。
七天跃两阶,这小徒弟是什么天纵之才。
任玄听的眼皮直跳,眼见着就要有人掀桌子,他伸手“啪”地一拍长案,喝道:“办案呢,嚷什么,说的那么玄乎,你们那师弟人呢?”
一群弟子顿时禁声,那刚才领头的那名锦衣少年顿了顿答道:"师弟前些天在武馆伤了人,被武师勒令回家反省。"
任玄挑眉:“伤了谁?”
那锦衣弟子咳上一声,眼神往堂下扫了一圈。
任玄心领神会,感情都挨打了啊。
说话间,几名绿袍协办的官员快步赶来,一进武馆便气喘吁吁,拱手作礼,嘴上却火急火燎地催着。
“卢大人,您怎么又跑回武馆来了?”
“还有一日就是限期,案卷还等着交回去呢。”
为首那人上前一步,语气半劝半催:“褚明杀人,人证物证俱在,咱们早点结案交差,才是正事啊!”
另一人也连忙附和,语气中带了点意味不明的暗示:“卢大人,褚明是个孤儿,没人会在意。”
那人进前一步,将声音压的更低:“卢大人,襄王殿下下了严令,限期破案。误了事,我等不好交代,您不好交代,尚书大人那边……也不好交代不是?”
卢士安尚未回话,一旁的任玄已听得蹿出了火气,特么的,当着我的面,威胁我的人,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任玄冷笑一声:“诸位大人就是这么向襄王殿下交差的?真是让在下涨见识啊。”
那绿袍官员面色一僵,他声音压的那么低,这人竟一字不落全听得清清楚楚,身上的修为必然不低。
那人干笑一声,脸色僵硬:“卢大人,这位……是您的朋友?”
卢士安心情显然还没从秦疏的“甩锅式调派”中缓过来,语气冷得能结冰:“不是。”
任玄啧上一声,无良老板的个人行为,不要上升到我这样无辜的员工啊。
他幽幽一叹,只能自报家门道:“兵部,任玄。正在努力成为卢大人的朋友。”
此话一出,几名绿袍官员神色顿变,纷纷一个激灵。任玄,那可是朝中人尽皆知的秦疏心腹。
刚才那番话要是传进秦疏耳朵里……
几人立刻换上一副堆笑嘴脸,连声作揖:“下官失言无状,将军海涵!”
“我等绝无敷衍襄王殿下之意,此案确实——确实已经基本厘清。”
“卢大人只是太……太谨慎了。”
绿袍协办赔笑着,继续把案情的卷宗往任玄面前送:
“任将军,这案子,其实是这么回事。”
“这褚明是这武馆里的天才,不过十五六岁,就有了八品的实力,向来独得武师赵安的青眼,就连四年一届的武举名额,赵安也是早早给了褚明。 ”
“可近日,赵安新收了个徒弟,天赋卓绝,赵安便动了念头想改掉武举名额。”
他低声咂嘴:“说到底,都是那保举名额惹祸——褚明妒火攻心,愤而弑师。”
“武馆中弟子数十人,有的是亲眼所见,有的是听得动静跑来的,全都能作证!人证物证俱全,属实千真万确!”
任玄听着这番“案情复盘”,眉头却不自觉地挑了挑。
这要真是个“人证物证俱在、动机清晰明确”的死案,秦疏派卢士安来查怎什么?狗皇帝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任玄眯了眯眼,看向武馆堂中的一众弟子。
语调一沉,掷出一句:“褚明杀人,你们都看到了?”
弟子们顿时七嘴八舌起来。
“那日花园,大师兄浑身是血,站在师父尸体旁,我等亲眼所见!”
那名弟子话音刚落,卢士安却不动声色地开口了:“你们武馆,除了《道元诀》,还传授其他功法吗?”
众弟子齐齐摇头:“不曾,全馆上下皆修道元诀。”
现世武学,总类繁杂。但现世武者,尤其是平民寒门,九成九练的都是道元诀。
原因无他,武举就考这个。
卢士安单刀直入道:“案发现场,不止有道元诀的气劲残留。而据你们所言,馆中所有人,只修道元诀。现场极有可能还有第三人,人未必是褚明杀的。褚明是你们的同修,你们现在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将同门的师兄置于死地。我再问一次,你们当中,谁亲眼看到褚明动手了?”
弟子们一愣,面面相觑。那几个高喊“亲眼所见”的弟子,皆不自觉退了一步。
“大人——不是——”
“我们……没看到……对,没看到!别杀师兄。”
“对!师兄经常罚我们——我们就是想吓吓他。”
卢士安蹙眉,他原以为师兄弟之间或许有矛盾龃龉,所谓的证词千篇一律,漏洞百出,不过是一群弟子的少年心性。
可眼前这帮弟子此地无银、欲盖弥彰的反应,反倒让事情,复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