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原来,敬家只是她中途停歇的站点,只是她临时停靠的一块泊板而已。
她要走了,她又要走了。
什么也不会给他留下。
心里面那一直以来隐藏在底下、连自己都不敢真的去面对的思绪,在思绪乱成一团糟的时候,也终于压制不住,要跑出来作乱了。
敬渝摇了摇头,却无力阻止心里的那个自己开始叫嚣、开始发狂。
他之前总觉得,现在她好歹是回来了,那他们还会有很长的时间去相处。
不管她是不是还在怨恨自己当年的事,不管她还要跟自己生多久的气,他们总还是有时间去消弭这一切的,他可以等,也可以慢慢去弥补她。
水滴穿石,聚沙成塔。
就算他现在还没有找到办法让她原谅自己,让他们之间的相处可以不要那么的冷漠,但只要她还在自己跟前,还跟自己处在同一栋房子里,总有一天他是会找到办法的。
总会找到一个让她不那么抵触、而他也终于可以再向她迈开一步的方法,总有那么一个平衡点,他会找到的。
但她没有给自己留时间了。
她已经开始考虑再嫁了,很快就要再次离开敬宅,再次离开他的视线。
出题人把考题毫不犹豫地收回去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措不及防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敬渝捂住胸口,胸腔里的心脏却越跳越快,挤压着他喉中最后的一点新鲜空气。
心里的那个声音破土而出,直截了当地催促起了他。
那个模糊的身影已经在眼前化为了一片悠扬的薄纱,如果他再不用力去抓,大概就要彻底消散,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了。
不行!
脑中的一根弦“铮”的一声彻底断开,他在心里大吼了一声,脚已经抬起,下意识地就往回朝主楼快步走回去。
这一次,他没有去书房,径直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敬渝在自己的卧室里待的时间一向有限,除了睡觉、洗漱穿衣,几乎不会多做停留。
男人进了房门,伸手打开灯,忽然就放缓了脚步,一步比一步踏得沉重,来到左边的床头柜前,顺势坐到了床上,然后轻柔地拉开最上面的抽屉。
底部的滚轮发出一点声音,没多久被打开一个缝儿,几百个日子不曾见光的抽屉里,霎时投下半片顶灯的白光。
抽屉很空,除了一个绸缎材质的淡粉色小方盒外,没有别的东西。
抿紧双唇的人,目光凝滞地盯着那个盒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下定决心,伸手把它拿了出来,牢牢握在了掌心里。
盒子里放着的戒指,是珠宝设计大师奥丁铭灵去世前的最后一个作品。
奥丁铭灵晚年行迹不定,离群索居,对于珠宝商和杂志记者的厌恶不加掩饰,拒绝在公开场合刊登这枚戒指的设计稿和成品照片。
是以,关于戒指的样子和下落至今众说纷纭,很少有人清楚,它如今究竟在谁的手里。
二十五岁那年,这是敬渝准备好的婚戒。
但它漂洋过海送到手上的时候,敬渝刚从莫瑞恩尔回来。
它来得太晚了,终究是他没选好时机。
现在想起来,终究像是一场幻梦一样,一帧一帧跳动得毫无逻辑秩序,发生得又太快,让人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那时候的心尖也像是被一层层纱布给裹紧了一样,分明密不透风地进行过包扎了,却还是挡不住那些不甘和难过渗漏出来,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最后全都酿成了浓浓的遗憾。
敬渝没时间沉浸在对过去的缅怀中,手里的盒子四棱抵着掌心的皮肉,攥得发红,那幻痛反而像火舌般卷在心头,把阻隔他尽情感受自己情绪的东西都给燃烧殆尽。
现在他只知道,这一次,绝不能再让她离开自己,他也绝不会再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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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后,舒纯熙立刻皱起了眉头,脑子里昨天敬渝说的话和宗正的脸庞,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循环播放了起来。
一旦思虑起来,脑子就不受控制地停不下来。
她头疼地敲了敲脑袋,从床上坐起身来。
早餐桌上,宗正先向敬渝和舒纯熙告辞,说下午就启程回北省。
敬渝跟他客套了两句生意上的事情,祝他一路顺利。
就这样,午饭之后,两人把宗正送到了大门口。
柳叔让人把宗正的行李搬上车,三个人站在大门口的石柱旁话别。
敬渝跟宗正并没有几句话好说的,反倒是宗正有意无意地拉着舒纯熙嘱咐了两句。
诸如天气渐热也不要贪凉,再者就是西面湖边的睡莲不久应该会开,他给她报个早信,建议她若想第一批赏花,最近可以多注意。
然后,舒纯熙竟然还破天荒地笑着应了下来,那笑容虽淡,但并不勉强。
他怎么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最后,宗正弯了弯眼睛,说,“纯熙,敬总,那我先走了,咱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