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明放下笔，揉了揉鼻梁，试图缓解一下疲劳。
他望向窗外夕阳，血色是此时天空的主色调，凄美、华章……
他从记事本的夹套内取出画展邀请卡，轻轻摩挲着卡片冰凉润滑的表面，低声喃喃自语：“明天就是画展开幕日了。”
翌日清晨，灵韵美术馆门口。
离画展开幕还有三十分钟，大门外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好多人。热闹得如同超市开门时，大妈大爷们争抢五毛一斤鸡蛋时的盛景。生怕落后一步，蛋蛋就没了。
林一明不禁纳闷，看个画展，至于吗？
他很好奇这群人的热情来自于哪里，于是提着手提袋，走进人群凑热闹，混迹在人群中。乍一看，倒像是和大叔大妈们一伙的。
他这么早来其实主要是想早点见到谢瑶，一天没见，心里硌得慌。
“你听说了吗？今天开幕式《柔梦》的女主角会亮相，据小道消息，真人比画还漂亮百倍。”
“你从山洞里刚搬来上海？网络上各大新闻媒体都在宣传，这件事儿还用听说？”
“如果那画真有那么好，我准备投众筹三万试试水。”
“一看你就不懂艺术，没看媒体评价的吗？黄金有价，艺术无价。听说天才蓝大师手指意外受伤，已经封笔了，这幅画绝对是孤品，用钱来衡量艺术，就是对它的不尊重。”
“网上好多人把《柔梦》和《蒙娜丽莎》比较，说《柔梦》更符合中国审美，它就是东方版的《蒙娜丽莎》。”
……
呵呵，评价这么高的么？林一明最近没关注新闻时事，没想到道这个画展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而且好多人都谈及到“众筹买画”，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听这字面意思，画展所展出的画不仅可以售卖，还可以众筹？
那最后这幅画到底归谁？众筹的时候，有人出钱多，有人出钱少。总不可能出钱多的就在家里多挂几天，钱少的就少挂几天？
瞎扯蛋吧！
如今社会玩的花花肠子那是越来越多，而且还越来越科技化、艺术化、抽象化、金钱化……
只要百姓搞不懂、理不顺，就是对的！
林一明当然搞不懂他们玩的什么，也就不再管它到底怎么回事。反正今天来，就为了看美女，仅此而已。
一个带鸭舌帽的男子挤到林一明面前，神神秘秘低小声问:“要小卡片吗？”
这人不仅鬼鬼祟祟、遮遮掩掩的样子，一看就不正经。
林一明：“？？？”
他知道最近经济不景气，大环境不好，但料不到人们的生活竟是如此的窘迫。小卡片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以往不是只有在晚上出没吗？或者你塞旅馆门缝也行啊，小车后视镜上也是一个好去处。再不济，特么也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单独下手不是？哪有一大早，周围还围着一大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小卡片的？这人莫不是没钱吃早饭，等着提成填饱肚子呢。
林一明做贼似的左右偷瞄一眼，咳嗽两声，小声道:“来两张看看。”
这次轮到鸭舌男一愣。其实他老远就看到林一明独自钻进人群，好奇地东看看、西听听。常年在江湖飘的老油条一眼就认出这货是来凑热闹看稀奇的。只是他纳闷，你一个人干嘛要两张小卡片？
不过他也不管那么多，反正顾客要，就给呗:“两张五百二。”
“啊？”林一明讶然，“卡片还要出钱？”
等他看到鸭舌男掏出两张画展邀请卡时，才意识到自己一开始会错意了……
鸭舌男拿出小卡片的手顿了一下:“不然呢？我进价都是220，赚点辛苦钱。现在黄牛卡都炒到320一张了，还有价无市。”
他没解释网上大家都亲切地称这种黄色邀请卡为“小卡片”。现在大家都这么叫，只要是想看画展的人都知道，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这里会有一个刚从山顶洞人旁搬来城里的土包子，还被他撞上了。
鸭舌男继续解释：“如果你准备掏几万、几十万众筹一下，现在出点钱看看自己的画又怎么了。难道你出了几十万，连自己的东西都不能瞻仰一下？这点钱算什么呢，是吧。平时你买件衣服，不也得试穿。”
说着，鸭舌男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信息，有人M他：票已出完。他不动声色，嘴上始终没停：“兄弟，我给你说，现在这卡真是一会儿一个价。大把人在网上预约，根本抢不到，火着呢。我也比较干脆，两张六百八，你拿走！”
林一明震惊了：“刚才不还是五百二，怎么现在就变成六百八了？”
“你瞧瞧，刚才我说什么来着，一会儿一个价你还不信，再不下手，六百八都拿不到了。股票眨眼时间还上窜下跳呢。”鸭舌男一本正经的教育他，那意思就是在说，你懂不懂行情。
林一明暗自佩服这货的营销能力，要是你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妥妥的销冠。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拒绝:“不好意思，我忘记昨天已经买好了。”
说完，他掏出一张淡蓝色的贵宾卡出来，这卡一看就比黄色小卡片高数个档次。
鸭舌男见状，转身就走，这人特么有病吧！一大早的拿我开涮。
快要开门时，保安看到门口人山人海的场景，吓了一跳，生怕待会儿控制不住场面，出现意外啥的。连他都没想到，不就一个画展嘛，大家激动个啥。以前这里画展年年有，也不见你们这么热情来着。
铁闸门缓缓升起，人群宛如洪水倒流，汹涌着往里钻，又好似快要饿死的饥民，哄抢免费吃食的场景，疯狂、贪婪。
林一明被夹在中间，根本就不用靠双脚走似的，直接被人群洪流裹挟着推进了美术馆。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推到门禁闸口。
嘿，说来也怪，一群‘难民’到了这儿，竟都自觉地乖乖排队刷卡，与之前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