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慕萧松了口气,顿时惭愧。原来未婚夫迟到是因为遇到了土匪,他还提前为自己准备了画船午宴,将辣菜都移走,给自己夹了特别好吃的荷叶鲈鱼。未婚夫,楚公子是个大好人啊!他之前怎么能那样揣度他!
赵慕萧深深自省,起身用公筷夹了好些块鱼肉,递给褚松回,“楚公子,你也吃。”
褚松回看着下了药的鱼肉,挑眉笑了一声,接过道:“多谢。”
真是故意的,装疯卖傻。行,那就多陪他玩玩。
吃完饭后,赵慕萧抿了小口青梅饮,心满意足。窗外江风习习,碧水青山。步至船舷,景色茫然开阔,不失为一种享受。
忽然,赵慕萧瞧着江上又多一只乌篷船,正溜着水纹摇摇晃晃而来,离画船不足一丈,似乎就是朝着他们这来的。
褚松回道:“这里风景好,十里荷花,如烟杨柳,又人迹稀少,正适宜游船赏夏。”
褚松回抄起还剩半壶的荔枝烧,白衣轻扬,已跃上乌篷船的船头,朗声问:“一起吗?”
好景不当辜负。
赵慕萧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慢吞吞地走到船边,抓住阑干。
褚松回好整以暇地看他的反应,本以为或许会装乖扮柔弱,或是手足无措地求他。谁知下一瞬,赵慕萧已如飞燕点枝,立于船头,只水面因风拂起涟漪。
褚松回抬眉,不由道:“你轻功不错。”
这样的轻功,甚至都不输他手底下的亲随护卫。方才褚松回又见他手上茧子,可见也是习武之人,起码十年功夫。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赵慕萧稍显羞涩,“楚公子的也很好。”
他眼睛微眯着,毫无遮掩下,被正午烈日照得有些昏暗刺痛。他抬手挡在眉下,忙对褚松回道:“楚公子,我们进船内吧,我眼睛不舒服。”
褚松回掀起船帘,让他先请。果然藏不住了吧,都已经开始跟他撒娇的语气说话了。
而画舫上,安童见大少爷跟那个姓楚的走了,刚要唤大少爷,就被画舫上的人给拽走了。
一人抓着鸡腿,乐呵呵道:“还没吃完呢,着什么急啊?”
安童心里跟蚂蚁挠似的,偏偏这些人个个跟笑面虎一样,还带刀,他也不敢得罪。安童食之无味。
另外几个人吃完出去后,眺望乌篷船渐行渐远,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咱们侯爷怎么回事?以往遇上刺客,或者‘小美人’送上门来,最多一盏茶就处理干净,越温柔下手越狠呢。”
“就是,今日倒磨磨唧唧了起来,又是吃饭又是游船,何来的耐性?”
“或许因为今天的这个小美人过于好看?”
众人齐齐盯向说话的那个人,不屑一顾,哈哈大笑,“那可是侯爷!”
毕竟,侯爷笑盈盈地注目再绝色的刺客时,想的可是怎么利落下手才能显得自己更帅气这样的问题。
乌篷船上,褚松回姿态慵懒地斜倚着,仰头饮荔枝烧,船内酒香漫漫,看向对面的赵慕萧,随手一递,“喝点?”
赵慕萧乖巧摇头,“不能喝。”
“因为眼睛会疼?”褚松回问。
赵慕萧惋惜点头。
褚松回看他,做什么都缓慢,正襟危坐,端庄得呆呆的。相比之下,褚松回真是坐没坐样,松散随意。过了会,他突然好奇,问:“你既说自己看不清,那我问你,我现在是什么样?”
“模糊的。”赵慕萧沉吟后认真地回答,“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特性,被拉宽晕开的高矮胖瘦黑白等,根据这些影像去判断对方的神采,虽不准确,却也有四五分相关。楚公子在我眼中是……”
他凝视着褚松回,斟酌又斟酌,道:“风采卓然的。”
还挺会花言巧语呢。褚松回勾唇,又饮一口荔枝烧。
他是故意支开旁人,就想看看两人独处时,这人会如何施展?果不其然,狐狸尾巴也要渐渐暴露出来了。
赵慕萧感觉楚公子应是满意自己的回答,自也欢悦,正想谈论他们的婚约之事,却见楚公子从船里捡起一根东西,递到自己面前。赵慕萧摸了摸,认出是洞箫,困惑地眨眼,询问何意。
褚松回道:“方才见你在做洞箫?正巧我这船上也有一支,你吹与我听听吧,算是闲情雅致。”
赵慕萧面露难色,“我吹箫很难听的,师傅都嫌弃。”
褚松回道:“好啊,我听听有多难听。”
未婚夫都这么说了,赵慕萧只好迎难而上。他笨拙地竖起洞箫吹气。默数三个数后,只听——
“好了,可以了。”
褚松回揉了揉耳朵,语声带笑,由衷道:“真好听啊,天籁。”
赵慕萧脸颊发烫,尴尬又不好意思:“我很笨的,师傅教也学不会,于是就转教我做洞箫了。”
“你师傅有先见之明。”
赵慕萧转移话题,“那楚公子,你会吹箫吗?”
褚松回漫不经心道:“略通一二。”
赵慕萧于是将箫再递还给他,期待道:“楚公子可以吹一曲吗?”
褚松回考虑了一下,“当然。”
他长指按孔,吹气出音。其声呜咽幽远,沉静婉转。乌篷船悠悠飘在江上,随波逐流,被带往荷花盛处。
放眼望去,不知何时竟四面荷花。
乌篷船驶入荷花丛中,荷叶舒卷,荷花摇曳,清香散入江天。
此时也正暖风洋洋。
这般惬意的风光,赵慕萧越觉四肢无力,他趴在船边,脑袋探出船栏,懒懒地闭上眼睛,细听箫声袅袅,荷露清响,渐渐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