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子系得太紧了。
赵慕萧将腕上衣带解开,他慢吞吞的,一只手怎么也系不好,显得尤为笨拙,然后十分无辜地看向未婚夫:“楚公子……”
“……”搞得好像自己欺负了他一样,褚松回无语,给他重新系了个结,“行了吧?”
赵慕萧用力点头,“多谢楚、楚郎!”
说书摊子上讲故事时,也常常称呼未婚夫君为郎。赵慕萧心想,他这么叫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褚松回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小瞎子吐字慢,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似的,呆呆的,脆生生的。但这一声尾音上扬的又有些黏糊的“楚郎”,就像是,就是……褚松回也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要不是误会解开,他真的会断定他是来勾引自己的细作。
小瞎子,还挺天赋异禀。
他胡思乱想,正在这时,突然砰咚一声,前来送糕点茶水的护卫千山将碟盘放下时,手肘一抖,碰到了一旁立着的熏香炉。千山忙将香炉抱住摆正,讪笑道:“侯……啊公子,小的该死。”
褚松回回过神来,嫌弃道:“出去,将我刚才山上打的猎物拿去炙烤。”
“是是是。”
千山不敢再偷看,连带着把安童也拽了出去。
褚松回将糕点推到他跟前,自己则斟了一杯山野清茶,若无其事道:“话说回来,你见过玄衣侯?”
赵慕萧拿了一块他所见颜色最好看的糕点,“没有。”
褚松回冷笑:“那你就说他很坏很坏?”
“是的呀。”赵慕萧又点头,“他色欲熏心,是个大变态!我差点被卖给他当、当面首呢!”
“噗——”
褚松回一口茶喷了出来,“胡扯,你听谁……等会,你原来是在曲州……”
褚松回一边擦唇,看向赵慕萧的眼神更多了深意。
他从京城南下,路过曲州,想着曲州乃江南繁盛地,就去游玩一番。
起初他并没刻意隐瞒行踪,曲州刺史得知他的到来,又是丝竹管弦宴饮,又是奇珍异宝相送,还神神秘秘地说为他备了一艘装满好物的船,船上有绝色少年,保证他喜欢。
褚松回当时就气笑了。
他今年二十四,尚未婚配,也无妻妾。这个年纪了,属实另类。母亲大人给他相看过许多贵女,他没一个看上眼的。给母亲急得狠了,摔他一堆男子画像,怒气冲冲质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女子。
自那之后,玄衣侯好男色便传得京城皆知了。
权贵们蠢蠢欲动,争先恐后地给他献少年。褚松回有一回被搅得烦了,收了定国公送来的人,转头将人丢去后院劈柴。
也是那一回,开罪了定国公,导致他隔三差五被那老头组团弹劾。
他这一趟消夏,正是因为定国公又一次弹劾他纵马长街、行事轻狂,再加上母亲一看他就来气,他故而出去躲避风头。
没想到一到曲州,曲州刺史张嘴就说,为他准备了绝色少年。
褚松回心想,好,若不绝色,就让刺史人头落地。
谁知少年没见到,见到了一艘火光冲天的船。
船上什么银票、丝绸、金玉、瓷器之类的烧的烧,碎的碎,再一询问,居然是那少年干的,人也跳船游走了。
褚松回看的一出好戏,扭头写了封奏帖给皇上,抄了曲州刺史。
啧,原来那个绝色少年就是赵慕萧啊。
“真的呀,我当时就被捆在船上,他们还给我下药,幸而我提前醒了,听到他们说要将我送去伺候玄衣侯。”
赵慕萧吃着粉色的荷花酥,想想一阵后怕,“说玄衣侯长得面目丑陋,凶神恶煞,最爱折磨人,听到别人惊恐的叫声他越兴奋,他们还说我最后肯定被折腾死的,总之……他就是很恶毒。”
想了想,又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一句,“比楚郎你差远了。”
褚松回皮笑肉不笑:“谢谢。”
曲州离京城平都,五百里,有关他的传言,已经癫狂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很是不爽,“即便如此,玄衣侯不至于派人来追杀你吧?这么低劣掉价的事情,他才不会做。”
赵慕萧拍拍手心的荷花酥碎屑,顺着他的方向思考:“可我烧了送给他的一船宝贝,他脾气那么差又小心眼,肯定生气,然后报复。”
褚松回气得磨牙,一字一句道:“玄衣侯什么宝贝没有,况且他可不是贪财受贿之辈。”
赵慕萧“咦”了一声,“楚郎认识他吗?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
“……没有,不认识。但我听说的玄衣侯,”褚松回加重了声音,“与你听说的,很不一样。可知传言这东西,本就信不得。”
赵慕萧懵懵懂懂地点头,察觉到未婚夫好似不太高兴,忙递上一块荷花酥,“楚郎说得有道理。其实我觉得此事多半是韩掌柜所为。我师傅生前与他不对付,师傅去世后,就总来找我麻烦,也正是他将我掳上船的。”
褚松回接过荷花酥,勉强表情缓和些,道:“肯定就是他,等捉到那个活口,一问便知。”
说来正巧,屋外亲随来报:“公子,活口已经捉到。”
赵慕萧道:“好快呀。”
褚松回勾唇,那可不是,也不看看谁带的部下?
褚松回道:“你先在这坐一会,我去检查他身上有没有暗器毒药之类的,免得放冷箭。”
“好。”楚郎真好。
褚松回出屋,收了表情,冷眼看着被抓来的刺客,问:“想活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