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
赵慕萧道:“楚郎,再教教我!”
日头正盛,碎光从树叶间穿落。
景王妃来唤他们吃饭,见状不由地放缓了呼吸,见着萧萧开心,便也开心。
赵慕萧见了母亲,忙递了宣纸过去:“娘亲,你看我写的字!”
这个字还是难看的。
景王妃道:“好看,萧萧写的都好看。”
随后又对褚松回郑重道:“楚公子,多谢你了。若非你及时出手,萧萧怕是要被竹简砸破额头。”
“王妃客气了,倒也未必。”
这小瞎子,不是寻常人。他甚至敢断定,当时即便他不出手,冯季的竹简也绝不会碰到他一根头发。
赵慕萧连连点头,拍拍胸口,附和道:“是的,确实要多谢楚郎,不然额头就破了。”
褚松回看他扮柔弱,付之一笑。
王府今日多了两个不速之客,孙伯在后厨带着众人多忙了半个时辰,才将饭菜备齐,一一端到用膳厅。
景王无奈道:“事急仓促,让先生见笑了。”
许子梦摆摆手,拿起筷子,粗犷道:“什么见笑不见笑的,有的吃就行了!来来来,都吃,不讲究!”
若留冯季在府上吃饭,多是比肩平都的繁琐,景王一顿饭吃得七上八下。如今许子梦这番话,倒让他心生轻松。
景王给许子梦添了酒,感激道:“晚辈多谢许先生,若无许先生,晚辈还不知要被蒙在鼓里多久。此等有德无才,欺世盗名之辈,晚辈万万不敢再请他教阿闲。”
他也不怕别人骂他忘恩负义。
冯季待他态度一向高高在上,如何瞧不上他,他都无所谓。只是今日对方竟变本加厉,泼他妻子却不道歉,还企图用竹简砸他刚寻回的长子,再加上之前对阿闲动辄处罚,他实在忍不了了。
等明日,他亲自带着阿闲登门,送礼赔罪,解除师生之名。
赵闲夹着菜,噘嘴闷闷不乐的,想反驳,但又不知如何反驳。
他就坐在赵慕萧旁边,赵慕萧察觉到他无意识地敲筷子和闷哼烦躁的声音,心想阿闲定是因为忧虑日后和冯云瑞的相处。
赵慕萧想了想,用公筷给阿闲夹了块肉。
褚松回余光一扫,又看向自己的碗里。
许子梦大口喝了酒,“不客气不客气,举手之劳,正好请我这……世侄,看看热闹。”
景王妃惊讶道:“原来许先生和楚公子认识,怪不得楚公子也来了。”
景王纳闷了一下,他记得楚允曾也不喜欢许子梦老顽童般不着调的性子,怎么他儿子楚随就成了许子梦的世侄?
但转念一想,物是人非,过去了十七年,许子梦也被罢官。两个失意文人相遇,何尝不会惺惺相惜?
景王便没再怀疑。
他这边想通了,许子梦却越来越摸不着褚松回到底搞什么名堂。
景王府的人的反应,不像知道他是玄衣侯,毫无畏怕,反而像是把他看做……女婿一般?甚是亲切。
景王妃温柔道:“楚公子,可还合你胃口?先前几次你都救了萧萧,我们一直想唤你来府上吃饭,只是你都不得空,如今终于来了,可要多吃些。”
褚松回脸不红心不跳,“原先诸事繁忙,多有得罪,让王爷王妃误会了。”
景王问:“楚随,你父母身子可好?我给他寄了信,始终不见回音,有些担心。”
“信吗?可能还未来得及拆看。”褚松回的反应挑不出一丝错误,“家父公务繁忙,家母每到炎夏身子便不爽利,素不管事。”
这是事实,可非捏造。
景王妃道:“令堂这是害夏了,霁儿,去打些药材,包好寄送给楚夫人。”
“是,王妃。”
景王又提及楚允。
褚松回早已派人将楚允调查得一清二楚,是以回答从容不迫,不卑不亢,颇有风度。
赵慕萧夹荷叶鲈鱼,袖子有些大,一伸筷子,衣袖下摆便会沾到水晶肴肉的红色酱料。
他一向爱穿劲装,做事练武什么的都方便。只有见先生时,才会换广袖。
褚松回趁着与景王说话的功夫,替他拉上衣袖,神态自然地夹了一块鲈鱼给他。
赵慕萧弯起眉眼,礼尚往来,抓住袖子给褚松回也夹了一块,又嫌不够,还夹了其他的菜。
褚松回边与景王、许子梦闲谈,边给赵慕萧夹菜,或是将碗凑过去便于接受小瞎子赵慕萧笨拙的夹菜,不一会再低头一看,自己的碗里饭菜已如小山。
这几番下来,景王与景王妃皆十分满意,也算是明白为何萧萧一见了他,喜欢得不得了。
褚松回含笑,神情舒朗。
许子梦一头雾水,褚松回怎么叫楚随?他隐隐约约猜到点什么,想问又被褚松回的眼神挡住。而且他越发觉得赵慕萧眼熟,在哪见过似的。
赵闲吃了一碗饭就吃不下去了,恹恹离席。赵慕萧见状,带着糕点跟上他。
饭后,景王再请许子梦庭院纳凉,漫步消食。
院中已有嚓啦的清脆声,只见赵慕萧和赵闲围着树下石桌,看着石桌上一只碗如同滚雪球一样快速旋转,甚至卷起了风声。
许子梦瞪大眼睛。
景王很自豪:“萧萧会些杂技,他在哄弟弟开心呢。”
许子梦眼睛跟着白碗转。
褚松回笑道:“好功法。”
碗转得飞快,许子梦眼珠子转得发晕,他猛地一拍旁边的树。
树叶哗哗。
他想起来了!
他明白了!
好啊!
堂堂一玄衣侯,竟然冒充别人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