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骏得了命令,四腿一蹬,便飞速奔腾起来,扬起大片的尘土。
宋昭临正四处搜寻着猎物,闻听马蹄声,他调转了方向,回首便见程屿礼气喘吁吁坐在马背上的摸样。
见他额头上竟冒出了薄汗,面色也有些微红,宋昭临疑惑:
“去哪里了,怎么这幅摸样?”
程屿礼下意识用手背贴了贴脸颊,感受到些许热意,夹杂着微凉的汗意。
他撇了撇嘴:
“无碍,方才跑的急了些罢了。”
宋昭临端坐在马背上盯着他:
“你去哪了,瑶光方才正四处找你。”
程屿礼眉间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找我做什么。”
宋昭临扯了缰绳,那枣红色的宝驹便慢悠悠地朝程屿礼踱步过去。
他眼底浮起一抹笑来:
“她找你做什么,你会不知道?”
程屿礼神色淡淡,嘴角绷着,视线不知落向了何处。
“不应该啊,上次那首编排我的童谣传遍大街小巷,她竟还不死心?”
宋昭临闻言,眯了眯眸子:
“那童谣能吓退她?难不成没有那首童谣之前,她就不知道你是个纨绔了么?不还是整日屁颠屁颠地要找你,连孤这个兄长也不管不顾。”
阳光有些刺眼,程屿礼抬起手遮了下,却还是有稀疏的光线自他的指缝之间漏下,落在他的睫毛上,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宋昭临见他不语,也不恼:
“要孤说,你不如就入宫做了瑶光的驸马,孤瞧着,总比你整日走马章台的好。”
程屿礼调转了马头,目光落向自己那匹纯白的宝驹。
姜拂乐已整理好了衣衫,方走了出来,手中还握着那把灵宝弓。
大腿缠上绷带后,不会像之前那般磨得生疼,不过她绑的有些紧,走路姿势便不那么自然。
那马似乎与姜拂乐格外亲近,见她过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臂。
姜拂乐笑开,葱白的手指在它眉间那一抹红上顺了顺,而后踩着马镫,翻身上马。
因着穿了骑装的缘故,她今日也将乌发束成了马尾,兰苕色的丝质发带被风吹得飞扬起来。
她本就生了一双杏眼,瞳仁像浸了晨露的黑曜石,眸中总闪着灵动的光,透着股倔强,此刻穿上这身衣服,倒别有一番巾帼女将的气韵。
程屿礼黑眸闪烁,忽然开口:
“本少爷才不稀罕什么驸马,整日斗鸡走狗又怎样?我偏要怎么快活怎么来。”
他微微仰起头,薄唇上扬:
“旁人要议论便由得他们议论去,本少爷要如何,神仙来了也强求不了。”
宋昭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巧瞧见姜拂乐策马向前奔去,他想起什么,轻笑出声:
“那你便先夺得魁首,过了赐婚这道坎后再论其他!”
说话间,他扬起手中的马鞭,驾着那骏马,像围场深处飞驰而去。
程屿礼见状,眸光一闪,也夹紧马腹跟了上去。
两个少年骑着骏马踏入春光之中,身下的宝驹通体油亮,鬃毛在阳光下闪着光,十足的威风凛凛。
只见不远处,一只梅花鹿正低头啜饮山溪,那鹿角还泛着温润的光泽。
程屿礼双眸一凛,右手自箭袋之中抽出一只赤羽箭,搭在弓弦之上,缓缓抬起手臂,将弓张满,动作一气呵成。
宋昭临没有要射那鹿的意思,只在一旁淡然瞧着程屿礼动作。
程屿礼此刻双目如鹰隼,将箭对准了那鹿的喉咙,预备着一剑封喉。
忽然间想到什么,他心念闪动,陡然将手腕一转。
他猛地松开弓弦,“嗖”的一声,那赤羽箭带着风声,射中那梅花鹿的后腿。
那鹿受惊哀鸣,踉跄了几步,慌忙向花丛中奔去。
宋昭临目光凝聚,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你射箭何时这般拖泥带水?莫不是程小少爷大发善心了?”
程屿礼盯着那鹿跑开的方向,余光瞥见远处白马之上,一抹兰苕色的身影。
他收回了弓:
“殿下不晓得么?本少爷天生便是菩萨心肠。”
他笑着,撑在马背上,心中暗暗有些期待。
程屿礼轻夹马腹,那金骏心领神会,往一旁的树林里踱了几步。
姜拂乐方一进到围场深处,便一眼瞧见了那只鹿。
它后腿被射了一箭,行动不便,此刻下手是再好不过。
拂乐刚拉开弓,蓦的,她注意到什么。
少女偏头,定睛一瞧,将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
那鹿腿上的箭,箭矢鎏金,箭尾处是嵌了赤色的羽毛。
拂乐心念一闪。
这箭是程屿礼射的?
这样想着,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眉头微蹙。
程屿礼故意射中一箭,却不封喉。
她虽嘴上呛他,却不信他能射中鹿腿,却射不中喉咙。
蓦的,她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树林里,一白一绿两抹身影。
姜拂乐陡然清醒,唇角勾起。
等着看她的好戏?
她姜拂乐可不允。
不远处的程屿礼正撑在马背上,好整以暇地旁观。
她昨日那么大的口气,他倒要看看,她姜拂乐的功夫撑不撑得起她的口气。
见她迟迟不动手,程屿礼眉间浮起一丝讥讽:
“送到嘴边的猎物都不要,姜拂乐莫不是个傻的么?”
刹那间,树叶被踩得沙沙作响。
程屿礼侧眸,只见一头公鹿从远处山坡跃下。
那鹿身形修长,步伐矫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