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霄沉浸在“愤恨”之中,未能察觉裕永的过分安静,他兀自输出,每个字都夹带着情绪,
“若您说我这是肤浅,那我哥就是大大的肤浅。从小到大,他沉迷武艺和练兵,见到女子从来都是目不斜视的。”
“有一回那东韶国想收买我哥,送了几个异域美人过来,美艳绝伦,衣料少到离谱。普通男人若是见着了,定是鼻子流血呼吸加速,说不定还会猝死,但我哥不是。”
“您猜他怎么着?”
“怎么着?”
裕永老人的兴致被勾起。
“我哥他瞥了那几个异域美人一眼,说:这寒意料峭的,看着你们这么穿,季某眼凉心也凉。”
“滚。”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季与京不和脑子有坑洞的人谈交易。”
叶霄复述间,还模仿了季与京那时的意态,惟妙惟肖。
裕永老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房内一派和乐。
楼外,季与京来到了林青黛近处。他刻意地放轻了脚步,以他如今的轻功,若他存了不让旁人察觉到动静的心思他能轻易地做到。
在走向林青黛的这一程,他在细细打量她。小姑娘坐在宽而矮的竹椅中,膝盖摊了一本古籍。
她挑书时,他在场。
她挑得极为认真,似乎对医药和农作相关的书籍更感兴趣。最后,她挑了一本名唤《奇花》的草药书。
此刻周遭无人,她的坐姿依旧端正。
因为要看书,她那白皙漂亮的天鹅颈微微前折,眉目低垂。他看不清她的脸,但经由最初那惊鸿一瞥,她的模样已然刻在他的心板之上,怕是再难忘记了。
牡丹名贵,即使不动声色,也能美得摄人心魄。
而她,意外地成了他的未婚妻。
情绪跌宕起伏后归于沉寂,不过瞬息之间。
季与京坐到林青黛对面时,他整个人都是平静的,包括内心最微末处。
林青黛这才察觉到异动,她抬眸望去,沉静,不见一丝惊惧。
当看到来人是那个神似少年季与京的男子,她微微怔住。
季与京将少女呆愣的样子纳入眼底,他敢说林青黛过去鲜少这般,这一点经由她和裕永先生对弈松弛的意态可窥见一斑。她的家族富足百年,父亲乃一品王侯,偌大朝堂林家站前列,再加之少有人敌的聪颖,淬养出惊天才华……
她虽年少,但她对自己很笃定,遇到当世的大能亦如此。
等他觉得够了,他低冷地唤了她,道明自己的来意,“林姑娘,你阿姐请裕永先生帮忙照看你片刻,老先生让我过来陪你。”
林青黛于话音中回过神,不由暗自埋汰了自己几句。
居然盯着一个男子发呆?
林青黛,你是真经不住事儿。
心跳也在这个顷刻悄然失了常序。
然而面上,她还是镇定自若模样,“劳烦少侠了。”
之后停顿两息,不多也不少,“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季与京:“季辞。”
季吗?
林青黛的嘴角细微地翘动了一下,季与京没有错过:“姑娘在笑什么?”
林青黛闻言,心一惊。
与此同时,故作镇定地压平了嘴角的弧度。
“少侠可是岭东人?”林青黛不答反问。
季辞:“姑娘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林青黛一脸天真烂漫:“胡乱猜的,少侠莫怪。”
“少侠姓季,让我联想到岭东之王季与京,有些话未经思忖便出口了。”
当“季与京”三个字从林青黛口中迸出,季与京的眸色黯了黯。在那一瞬,他甚至生出了林青黛可能已经知晓他的身份的念头。但细想,又觉得不可能。
在林家长女和苏家四郎的情/事爆出之前,即便她知晓季林两家之间的那一纸婚约,他也是以她未来姐夫的身份存在的,她大概率不会越界去探知他的消息。
“岭东之王?”季与京不动声色地压了压心湖涟漪,低冷咬字,“这也是姑娘瞎扯的?”
林青黛笑看他,目光清润,不闪不避:“不是,我在话本上看的。季少侠喜欢看话本吗?”
“……不常。”
“在帝都,一套叫作《浔国群侠传》的话本颇为流行。那套书里,季与京被称为岭东之王。”
“少侠想看吗?我的马车里有最新的几本。”
季与京:“……没兴趣。”
林青黛略带可惜地叹了声,“那算了。”
之后,两人再无话。
各怀心思,面容皆是冷清自若。
近一盏茶的工夫后,土楼外有尖锐异动传来。
强壮的马匹在嘶吼,马蹄凌乱地冲撞着地面,听那声儿,数量还不少。
林青黛忍不住侧眸望去。
她忘了此时此刻土楼的大门是关闭的,什么都瞧不见。
在季与京的角度,他刚好能看到她的侧脸,盈盈春水一般的柔美。
“林姑娘觉得门外是敌是友?”
林青黛循声看他,不假思索:“是敌。”
季与京闻言,眼中有微弱笑意一闪而过,“那你觉得是因谁而来?”
林青黛嘴上说,“裕永老先生吧?身怀异能,难免遭人惦记。”
心里想的却是:是因你而来吧,季与京。
将他放在心里多年,一朝得见,还没能安稳地待上一会儿,巨浪就朝着他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