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滔天的声浪,难不成是来自与她不同高度层级的封丘百姓,在不同深度的矿道中,不停凿着石壁的声音?!!
“磴磴磴磴——”
“磴磴磴磴磴磴”
万丈深渊中,只有那一阵阵撼人的声浪,在各层回响盘旋,像恶鬼在耳畔催命。
“磴磴磴磴——”
“磴磴磴磴磴磴”
可她走了整整一圈,竟没见一丝光亮。
矿里的人都不点灯的吗?
她趴在绳索上,心里忍不住想这深渊到底有多深。
莫不是层与层之间太过遥远,将那光都遮得干净,只余声浪顺着岩壁回荡四处?
然她一路走来,却不见任何能通往其他层的楼梯,难不成是藏在这无数条通道之中?
她蹲下歇脚,从包袱里掏出个饼,心不在焉第啃了两口,饼碎撒了一地。不多时,就引来了两只硕大的老鼠。
谷星皱了皱眉,连忙抖掉身上残屑,避得远远的。
可那两只老鼠却叼着饼碎,一溜烟的,便钻入一道石壁缝隙中。
她目光一动,快步追上前,伸手探向那缝隙处的岩面。
手掌一触,心中猛地一震!
这面石墙,与旁处不一样。
再一细看,那处的狐一标记比其他地方都要突出几分。
谷星眼睛一点点睁大,唇角也慢慢扬起。她将剩下的饼一把塞进口中,伸手摁下那标记。
石墙缓缓移动,露出两道狭窄的石梯。
她心里稍安,小心攀上去。越往上走,声浪便越发清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在某处石缝里窥见一抹光。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身出去。
遥远的火光亮处,两名似是头目的男子持刀而立,一群穿着破烂的男人,手执铲凿,在石壁上反复凿刻,声音混杂在那扑天盖地的异响之中。
那一瞬间,谷星只觉毛骨悚然。
那些人,身形扭曲,神色呆滞,仿佛久居黑暗,已非“人”之模样,却仍比方才在下层所见的活死人要好太多。
他们究竟在凿什么?
这山谷无金、无玉,却为何有人大费周章,耗时耗力地驱人做着这看似毫无意义之事?
谷星扶着木栈小心潜行,忽然抬眼一望,便望见此生难忘的一幕:
无边黑暗中,火光点点。
那些火光远近高低,密密麻麻,像极了天幕上坠下的星辰。
而每一点火光之下,却都是一处劳作的火坑。
每一处火坑里,都是数名心怀希望而来,却被困于此、无退路可逃的封丘百姓。
那数量之多,仿佛连天都快要压下来。
她的手脚倏然发冷。
心里忽地生出一股极大的恐惧,是她自穿越以来,又或者说是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深渊恐惧。
操纵这一切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竟能在山间掩藏这一幕如此多年,无人察觉,无人泄密?无人揭露?
是皇帝?是太后?是谁?
破天,破天。她拿什么破?
就算她拥有现代的知识和眼界,就算她有流民的支持。
她与他们,也不过是与眼前的百姓一般,是肉体凡胎,是尘泥一粒,刀可破肉,病可夺命。
而那“天子”,挥手调兵万人,翻掌改天换地,覆手便能将真相埋进深土。
更或是那无形无质的“天道”,轻轻一道神雷,她与萧枫凛便被拿捏得老老实实。不得不在数道不清楚的规则之中找到缝隙,苟延残喘。
那些明明灭灭的火点,不亮,却刺痛了她的双眼,灼得她眼眶发热,心口发凉。
她怔怔站在原地,不敢再前一步。
原来不是她不怕,是年少的无知与莽撞让她勇敢。
她自诩自己在正义一方,觉得邪不压正。
但倘若这“天”竟是站在她的反方向呢?
倘若这天下,从来就未天明过呢?
她有照亮黑暗的火,奈何这黑暗太深,连星火都熄!
她这才明白,萧枫凛为何总是阻挡她的去路。
不是因为不信她能赢,而是太清楚她一定会输,太清楚她若前进一步,便是血流成河。
她以为她有三万流民,有火有粮,有胆识有医术,便能撬动天下。她以为只要心怀善意、敢作敢当,就能推翻这旧天老地。
不够,这还不够。
她竟然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前提……